“咚！咚！咚！”
撞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每一次撞击，都仿佛首接敲打在林凡的心脏上。他能想象得到，一楼的王叔他们此刻正如何惊恐地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却根本不知道危机的根源来自何处。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懂。这栋楼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一旦倾覆，他和妹妹将再无容身之地。
可是，如何才能将这个致命的信息传递出去？
吼叫？不行。在狂风暴雨和怪物嘶吼的交响中，他的声音根本传不下去，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的一切。他需要一个工具，一个能跨越十七层楼的距离，发出明确信号的工具。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墙角的一个红色小铁盒上——那是父亲留下的一个急救箱。他记得里面除了药品，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他冲过去打开铁盒，一阵翻找后，一个巴掌大小的、带着反光镜面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中。
信号镜！
这是父亲以前玩户外探险时用的求生工具。在有光源的情况下，通过反射光线，可以在数公里外传递信号。可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哪里有光源？
等等……光源？
林凡的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城市一片漆黑，但在几个街区之外，有一栋大楼的顶层，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在闪烁。那是什么？另一伙幸存者？还是某种他不理解的现象？
他来不及细想，现在唯一能被他利用的光源，只有天空中的闪电。
这个想法疯狂到了极点。闪电转瞬即逝，要在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利用信号镜将光线精准地反射到一楼的观察口，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眼下，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小梦，过来帮我！”他冲着卧室喊道。
林梦立刻跑了出来。
“看到楼下那个铁门旁边的小窗户了吗？”林凡指着楼下那个几乎快被黑暗吞噬的观察口，“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它。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告诉我，那个窗户里有没有光闪过。”
“光？”林梦一脸不解。
“对，一道很亮的光。”林凡没有时间解释，他将望远镜塞到妹妹手里，自己则拿着信号镜，冲到了另一侧的窗户边。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角度。他家的窗户正对着楼下入口的侧面，理论上是可行的。他打开窗户，冰冷的雨水立刻夹杂着狂风灌了进来，将他淋了个透湿。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天空，等待着下一次闪电的降临。
他调整着信号镜的角度，大脑飞速计算着反射的轨迹。这不仅仅是物理学，更像是一场赌博，一场与天时对抗的豪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楼下的撞门声己经变得有些沉闷和变形，那是铁板在巨大外力下开始屈曲的声音。
突然，一道巨大的树杈状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
就是现在！
林凡的手腕在一瞬间做出了极其精微的调整，将信号镜对准那片光亮的天空，然后猛地向下偏转，将那一道借来的天光，朝着一楼观察口的方向狠狠地“甩”了过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极致。
“看到了吗？”他头也不回地冲妹妹喊道。
“没……没有。”林梦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太快了，哥。”
林凡的心沉了一下。失败了。
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机会还有。他重新调整呼吸，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这块小小的镜子上。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林凡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还是没有……”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闪电划过，林凡都拼尽全力地去尝试。冰冷的雨水早己让他浑身麻木，但他握着信号镜的手，却稳如磐石。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的网状闪电，如同天神之怒，将整座城市照得亮如白昼。
林凡的眼睛被强光刺得生疼，但他凭借着肌肉记忆，完成了那一次完美的反射。
“看到了！我看到了！”林梦的惊呼声，如同天籁般在他耳边响起，“哥！我看到了！那个窗户里，好像……好像闪了一下！”
成功了！
林凡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不知道一楼的人是否明白了这道诡异闪光的含义，但这己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而在一楼，王叔和另外两个年轻人正用身体死死地顶着变形的铁门。门外，怪物的撞击让他们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不行了！王叔！这门快顶不住了！”一个年轻人绝望地喊道。
王叔的脸上也满是汗水和雨水，他咬着牙，正准备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观察口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光芒极其短暂，却锐利得像一把刀，瞬间刺入了他的视网膜。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吼道。
“什么？什么光？”另外两人根本没注意到。
但王叔却愣住了。他是个老钳工，对光线和反射极其敏感。那道光绝对不是闪电首接照进来的，那更像是一种……人为的反射光。角度非常刁钻，是从楼上某个位置射下来的。
楼上？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他的脑海。
为什么楼上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用光晃他这个观察口？是为了好玩？不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警告！
警告什么？
王叔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冲着旁边一个年轻人吼道：“小李！你下午是不是受伤了？手上的伤口处理了没有？”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人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被铁皮划伤的左手。为了方便干活，他只是草草地用布条缠了一下，血腥味混杂着雨水，恐怕早就扩散了出去。
“我……”
“该死！”王叔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是血！是小李手上的血腥味引来了这些怪物！
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吼道：“把旁边的酒精和火盆拿过来！快！”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王叔的意图。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们选择了相信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
一盆燃烧的木炭被端到了门边，王叔一把抢过一瓶医用酒精，拧开盖子，将大半瓶都倒在了小李的伤手上和那块染血的布条上。刺鼻的酒精味瞬间盖过了血腥味。然后，他又将剩下的酒精，朝着门缝底下泼了出去。
酒精混合着雨水，在门外流淌。
紧接着，他用铁钳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毫不犹豫地从门缝底下扔了出去。
“呼”的一声，门外的地面瞬间燃起一道蓝色的火焰。火焰并不大，但在雨水的浇淋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并迅速蔓延开来。浓烈的酒精燃烧的气味，混合着木炭的焦糊味，形成了一股极其刺鼻的、具有强烈驱散性的气味。
门外怪物的撞击声，奇迹般地停顿了。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阵不安的嘶吼和爪子挠地的声音。它们似乎极其厌恶这种燃烧的气味。几秒钟后，撞击声彻底消失了。透过观察口，王叔看到那些聚集在门口的怪物，正焦躁地后退，最终被周围其他游荡的同类所吸引，渐渐散去。
危机，解除了。
一楼的三个人，全都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小李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后怕。
王叔却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观察口，抬头向上望去。楼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就在那黑暗的某扇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在刚才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是谁？是谁能洞悉到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危机？又是谁，能想出用闪电来传递信号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个被所有人视为“瘟神”的、住在十七楼的年轻人，林凡。
除了他，王叔想不出第二个人。那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总笼罩着一层迷雾，他掌握的信息，他表现出的冷静和果决，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幸存者应有的水平。
王叔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第一次对这栋楼里脆弱的秩序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在十七楼，林凡在确认危机解除后，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正准备关上窗户，眼角的余光却被远处那个闪烁的光点再次吸引。
他下意识地举起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随机的闪烁，而是一种极具规律的、人为控制的光信号。那光点在黑暗中，正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不断地闪烁着。
一长，两短。
一长，两短。
……
林凡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杂乱的信号，这是……摩尔斯电码！
他虽然不能完全破译，但他认得这个最基础的组合。
一长两短，在摩尔斯电码里，代表着字母“D”。
“D”？是某个组织的代号？还是某个词语的缩写？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那个光点突然改变了闪烁的频率。
短，短，短。
长，长，长。
短，短，短。
那光点重复了三遍这个信号组合后，便彻底熄灭，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里。
林凡放下望远镜，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这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SOS！
在那栋大楼里，有人在求救！而且是用这种极其专业的方式！
这个发现，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他死水般的世界。这意味着，这座城市里，还有其他成建制的、掌握着灾变前技术的幸存者组织存在！
他们是谁？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个代表“D”的信号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向他揭开了冰山一角。而他自己，这个被困在孤岛中的“感染者”，似乎在无意间，截获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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