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厂的订单！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苏暖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懵了，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让她脸颊发烫。
那可是市食品厂！全市数一数二的大厂，几千号工人的单位！
他们厂的中秋福利，那得是多大的订单？几千份？上万份？
苏暖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数字给吓到了。
发财了！这回是真的要发财了！
前一秒还因为父亲的事情愁云惨雾，这一秒，巨大的喜悦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兴奋，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王……王阿姨，您……您说的是真的？”苏暖的声音都有些发飘，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上翘。
“我骗你个小姑娘干什么。”王主席看着她这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我是真心觉得你这鲜肉月饼做得好。我们厂里那些老师傅，手艺是没得说，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工人们早就吃腻了。你这个，又新鲜又好吃，肯定受欢迎。”
客厅里的其他太太们也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王主席，你们厂要是真换成这种月饼，那可真是大好事！我们都跟着羡慕！”
“小苏师傅这手艺，我看行！比国营点心铺的强多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苏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李阿姨更是与有荣焉，拉着苏暖的手，对王主席说：“老王，我可跟你说，暖暖这孩子，手艺好，人品更好。你这单子要是交给她，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被这么多人捧着，苏暖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得有那么大的嘴才能接得住。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王主席，认真地问道：“王阿姨，谢谢您的赏识。只是，有几个问题我想先问清楚。咱们厂，大概有多少职工？这批月饼，需要多少个？”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数量决定了她能不能接，以及怎么接。
王主席想了想，说：“我们厂正式职工加上家属，中秋福利名额大概有两千三百多个。按照往年的惯例，每个人是两个月饼。那就是……西千六百多个？”
西千六百个！
这个数字一出来，客厅里又是一阵吸气声。
张倩在旁边听得嘴巴都张成了圆形，她扯了扯苏暖的衣角，小声说：“暖暖，西千多个啊！你一个人做得过来吗？”
苏暖没理她，她脑子正在飞速地运转。
西千六百个，将近五千个月饼。
这绝对不是她一个人，在家里那个小厨房能完成的任务。
她需要一个更大的场地，需要更多的烤炉，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人手！
“王阿姨，这么大的量，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完的。”苏暖实话实说，“而且，我家里的厨房也太小了，根本施展不开。”
王主席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担心的：“是啊，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说，是跟你商量嘛。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苏暖沉默了。
她知道，王主席这是在考验她。
如果她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那这笔天大的生意，也就只能擦肩而过了。
放弃吗？
怎么可能！
这可是她事业起步的最好机会！更是她向父母，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绝佳时机！
她必须抓住！
苏暖的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租个铺面？建个小作坊？找人合伙？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又坚定：“王阿姨，办法是有的。但是，我需要厂里给我一点支持。”
“哦？你说说看，需要什么支持？”王主席来了兴趣。
“第一，我需要一笔预付款。”苏暖伸出一根手指，“五千个月饼，需要的面粉、猪肉、油和各种调味料，不是个小数目。我手头没有那么多本钱。”
“这个没问题。”王主席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要我们谈妥了，签了合同，预付款可以马上批给你。”
“第二，”苏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需要一个名分。”
“名分？”王主席和在场的太太们都愣住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苏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王阿姨，您想，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没单位没铺面的，食品厂这么大一个国营单位，把几千人的福利订单交给我一个‘个体’，这在手续上，恐怕不好走吧？万一有人举报，说我们之间有什么猫腻，那对您，对厂里，影响都不好。”
她这话，算是说到了王主席的心坎里。
王主席之所以犹豫，最大的顾虑也正在于此。
把采购订单给一个没有任何资质的个人，这在八十年代，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
“那你说的名分，是什么意思？”王主席追问道。
苏暖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计划：“王阿姨，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不以我个人的名义来接这个单子。我呢，算是你们食品厂临时外聘的‘技术顾问’。”
“技术顾问？”这个新名词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新奇。
“对。”苏暖点头，“我提供鲜肉月饼的独家配方和制作技术，并且负责培训工人和把控品质。而场地、设备和人手，都由食品厂来提供。我们可以利用厂里现有的车间和烤炉，再临时抽调几个人手给我。这样一来，月饼还是你们食品厂自己生产的，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新品种。这在名义上，就完全说得过去了。您觉得呢？”
苏暖的这个提议，让整个客厅再次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这个小姑娘，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不仅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还提出了一个如此两全其美，堪称完美的解决方案！
“技术顾问”……这个词儿，听着就洋气，就高级！
王主席看着苏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原本只是欣赏这小姑娘的手艺，现在，她对这个小姑娘的头脑和魄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好一个技术顾问！”王主席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小苏师傅，不，苏顾问！你这个提议太好了！就这么办！我明天就回厂里跟领导班子汇报，这个项目，我们食品厂接了！”
成了！
苏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她不再是那个偷偷摸摸卖点心的小贩，而是国营大厂的“技术顾问”！
有了这个身份，父亲的事情，是不是也就有了转机？
苏-暖捏紧了李阿姨给的那个厚厚的红包，心里百感交集。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己经暗了下来，但她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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