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相府门前那条熟悉的街道,将背后那座压抑的府邸远远抛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仿佛是为这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故地重游,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车厢内,萧婉儿并未察觉到方才那场无声的交锋,她还在为自己成功“调虎离山”而沾沾自喜。
“嫂嫂,你看我厉害吧!”她邀功似的凑到沈微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拉着那个沈月,在花园里足足绕了三圈!把她那双新绣的鞋都快磨破了底。她还假惺惺地给我介绍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沈微看着她那副活泼灵动的样子,心中因身世之谜而起的沉重,不由得被冲淡了几分。她伸出手,宠溺地刮了一下萧婉儿的鼻尖,笑道:“我们婉儿最厉害了,这次多亏了你。”
“那当然!”萧婉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嫂嫂,你都取了些什么宝贝回来?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沈微将手中那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件旧衣物和那支银簪,神色坦然地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旧物,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萧婉儿看着那几件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物,再想想沈家那富丽堂皇的府邸,眼中闪过一丝不忿与怜惜:“沈家也太苛待你了!好歹是嫡出的小姐,竟就用这些东西……”
她话未说完,便被沈微用眼神制止了。
沈微摇了摇头,轻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无论沈家曾如何对待原主,从她确认自己并非沈家血脉的那一刻起,那些欺凌与冷漠,便再也无法伤害到她分毫。它们如今,只是一条条指向真相的线索。
马车一路平稳,很快便回到了靖安侯府。
沈微先是陪着萧婉儿回了她的院子,又叮嘱了几句,才独自一人,怀揣着那块暖玉和那本残破的医书笔记,快步返回了静心阁。
一进门,她立刻反锁了房门,将所有下人都遣到了院外,不得传唤,不许靠近。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书案前,将那两样关系着她身世秘密的关键之物,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
那块“安”字暖玉,在光线下更显温润通透,仿佛内里蕴含着一汪清泉。沈微将它握在手中,那股恒定的暖意,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残破的笔记上。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了书页。这一次,她看得比在沈府时更加仔细。她发现,笔记的作者不仅医术高超,见解超前,其字里行间,还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一种不为世俗所束缚的洒脱。
“……医者,非为王侯,非为富贵,乃为生民立命也。遇沉疴,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胆大心细,方可与阎罗一争……”
“……女子之身,非为繁衍之器,非为宅院之花。亦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一身所学,安天下,济苍生……”
这些文字,充满了力量,与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定义格格不入。沈微几乎可以想象,写下这些文字的女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又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这,会是她的母亲吗?
一个巨大的问号,盘旋在她的心头。
若真是,那她又为何会失踪?为何自己会流落到沈家,被当成沈崇安的女儿抚养长大?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沈崇安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从他今日那紧张又恐惧的反应来看,他对此事,绝对知情!甚至,他就是其中的关键一环!
沈微将笔记翻到最后,看着那被撕掉的半页书,陷入了沉思。
线索,到这里似乎断了。
皇后那里,暂时不能再去。沈崇安那里,己经打草惊蛇。她现在,就像一个手握着藏宝图残片的人,知道宝藏的存在,却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
不,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沈微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这本笔记!
这本笔记里记载的许多药方和理论,虽然比她脑中的现代医学知识要原始,但其思路和方向,却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如果说,她之前所用的“家传医术”是一个空中楼阁,那么这本笔记,就是为这个楼阁,打下了一根最坚实的桩基。
她完全可以借着“整理母亲遗物,偶得家传医书”的名义,将这本笔记里的知识,光明正大地“重现”于世。
一方面,这可以为她那神奇的医术,找到一个更具说服力的来源,打消外界的疑虑。另一方面,她也可以通过实践和研究笔记中的内容,来试探京中医学界的反应。
或许,当年曾有人见过这笔记中的方剂?或许,京中某家老药铺的掌柜,还记得曾为一位神秘的女医者提供过特殊的药材?
任何一点微小的线索,都可能成为她揭开迷雾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沈微的心中豁然开朗。她不再纠结于那些遥远而复杂的宫闱秘辛,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医学。
她取来笔墨纸砚,开始将那本残破笔记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誊抄下来。她誊抄得极为认真,不仅是文字,连带着那些药草的图谱,也画得惟妙惟肖。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但沈微却乐在其中。她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可能是自己生母的女子,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她沉浸在医学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首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咚咚咚。”
“谁?”沈微警觉地抬起头,将写好的纸张迅速收拢。
“嫂嫂,是我。”门外,传来萧瑾言温和的声音。
沈微松了口气,起身前去开门。
只见萧瑾言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看你回来后便一首闷在房里,晚膳也未曾过去用。母亲不放心,让我给你送些清淡的吃食过来。”
“多谢。”沈微侧身让他进来。
萧瑾言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案上那些摊开的纸张,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嫂嫂在忙什么?这些……似乎是药方?”
沈微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她没有隐瞒,反而大方地将一张誊抄好的纸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与怀念:“今日回沈家,整理亡母遗物时,无意中翻到了一本她留下来的医书残卷。只可惜,年代久远,损毁严重。我正想着,将其重新誊录整理出来,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这番说辞,天衣无缝。
萧瑾言接过那张纸,仔细地看了起来。他虽不懂医,但自幼饱读诗书,字迹的好坏还是能分辨的。只见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旁边配的药草图谱更是精妙绝伦。
“这……这真是嫂嫂你过世的母亲所留?”萧瑾言有些惊讶。他印象中,沈家那位夫人,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
“是啊。”沈微叹了口气,“我从前只知母亲体弱,却不知她竟还精通医理。或许,我这一身浅薄的医术,便是得了她的传承吧。只可惜,天不假年……”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这番真情流露,让萧瑾言再无怀疑。他看着沈微,眼中满是同情与敬佩。他将手中的药方递还给沈微,安慰道:“嫂嫂节哀。能将伯母的遗作整理传世,也是一桩大功德。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嫂嫂尽管开口。”
“多谢你,瑾言。”沈微点了点头,将那张纸收回。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棋,己经成功地落下。
从今往后,这本来自她亲生母亲的医书笔记,便会以“沈家夫人遗作”的名义,成为她医术最合理的解释。而这个消息,通过萧瑾言的口,很快便会传遍整个靖安侯府。
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都会知道。
她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那条被她投下的鱼饵,会引来什么样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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