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在坍塌的地下空间里回荡，音量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黑衣男人——或者说，单位A-734——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神在不甘、愤怒与恐惧之间飞快切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休想……”
我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在心中平静地默念出指令：“权限协议。”同时，将全部意念集中于“审问”这个目的。
【指令确认。启动“权限协议-审问模块（初级）”。】
【警告：目标单位A-734拥有基础信息防护协议，强制审问将消耗源能量。】
【预估消耗速率：每分钟0.1%。是否继续？】
百分之零点一？
我看了看自己仅剩3.4%的能量储备，心中微微一沉。这意味着，我最多只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继续。”我没有丝毫犹豫。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从我眉心的“信标”中发出，精准地笼罩在A-734的身上。
“呃……啊啊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正在刺入他的大脑。他双手抱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防火墙……在被强制破解！”
“我再问一遍，”我无视他的嘶吼，声音依旧冰冷，“你的名字，编号，以及所属组织。”
“我……是卡尔……”他艰难地吐出字句，仿佛每个音节都伴随着剧痛，“编号A-734……隶属‘清扫者’第七舰队，深空斥候小队……”
他的身体在极力抗拒我的审问，但“权限协议”的力量显然更高一筹。那是一种源于系统底层的强制命令，他的反抗就像程序试图违抗代码，徒劳而无功。
“‘清扫者’是什么样的组织？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清扫者’是宇宙秩序的维护者……”卡尔脸上汗如雨下，表情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我们的使命……是清除一切被‘主脑’判定为‘不稳定’或‘高威胁’的文明与技术……”
“‘主脑’？那是什么？”
“‘主脑’是一切的起点与终点，是至高的智慧……”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各种我无法理解的名词，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方舟计划’，也被‘主脑’判定为‘不稳定’和‘高威胁’？”
“是。”卡尔艰难地点了点头，“‘方舟计划’试图窃取‘主脑’的创世权限，试图创造独立的宇宙法则……这是最高等级的渎神行为！必须被清除！”
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那场波及整个星系的战争，其根源竟是理念之争！“方舟计划”的创造者们，似乎想脱离某个名为“主脑”的至高存在的掌控，而“清扫者”，就是“主脑”用来维护其统治的军队。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距离‘方舟’覆灭，己经过去了多久？”
“我不知道……”卡尔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迷茫，“时间在时空跃迁中己经失去了意义……我只是遵循着‘起源碎片’那微弱的信标信号，追踪了很久、很久……”
“像你这样的‘清扫者’，还有多少人在追踪‘起源碎片’？”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了。”卡尔的呼吸变得急促，“只有我一个。我的小队在一次时空风暴中全军覆没，只有我的‘追猎者’飞船侥幸逃了出来……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
这个消息，让我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了一分。这意味着，至少在短期内，我不用担心会有更多像卡尔这样的怪物从天而降。
“你的飞船在哪里？”
“在轨道上，同步轨道。”
“它有什么武器？能对这颗星球造成威胁吗？”
“有……‘地表清洗’模式……”卡尔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只需要一击，就能把这片大陆从地表上抹去……”
我的后心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一柄随时可以毁灭世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在我们头顶！
我必须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隐患！
“如何控制那艘飞船？口令是什么？”
“你……休想……”卡尔的眼中再次闪过抗拒的光芒。
“说！”我加大了能量输出。
“啊——！”他再次痛苦地嘶吼起来。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沈清池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苏……苏晚……”
我心中一惊，急忙回头。
只见他己经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涣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我立刻停止对卡尔的审问，转身扶住他，“你伤得很重，需要休息。”
“我……我这是在哪里？”他环顾着这片狼藉的景象，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我们……不是被那个怪物……”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猛地顿住，因为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被无形力量束缚在原地、满脸痛苦的卡尔身上。
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回笼了。
“他……他怎么会……”沈清池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警惕和震惊。他下意识地想将我护在身后，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担心，他现在伤不了我们。”我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我的平静似乎感染了他。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一种极度复杂的、混杂着疑惑、探究和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苏晚……你……”
他想问什么，我心里很清楚，但我现在没时间解释。
我看了看状态面板上己经下降到2.1%的能量储备，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杀了他，还是一了百了？可他一死，天上那艘飞船就成了无人看管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因故障坠落。而且，我将失去唯一能了解“方舟计划”与“清扫者”的情报来源。
可若留着他，风险同样巨大。我不知道这种权限压制能维持多久，一旦能量耗尽，或者他找到反制的方法，我和沈清池将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留着他。”沈清池忽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他还有用。”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卡尔手腕上的黑色手环，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痴迷的光芒——那是一个学者窥见毕生所求的至高知识时才会有的眼神。
“他的装备，他的科技……对我们来说，是一座无法估量的宝库。”沈清池喘息着说，“杀了他太可惜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的一切都榨干。”
他的话点醒了我。
是啊，我怎么忘了，卡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他不仅仅是一个威胁，更是一个来自更高文明的、活的科技样本！
我需要他的知识和技术，来帮助我真正理解和掌握“信标”的力量。我需要他，来帮我解除头顶那艘飞船的威胁。
我需要控制他，而不是简单地杀死他。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开始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形。
我转过身，重新面向卡尔。因为我暂停了审问，他正大口喘着粗气，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们。
“卡尔，”我平静地开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一个卑微的‘火种’，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
“资格就是，我能让你活，也能让你生不如死。”我缓缓抬起手，一丝微弱的金色能量在指尖萦绕，“而且，我还能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眉心。
“你想要‘起源碎片’，对吗？”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神里的贪婪再次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一字一顿地说道，“臣服于我，成为我的下属，为我工作效力。我会保留你的意识和自由，作为回报，我会让你留在这颗‘信标’的身边，让你有机会去研究那股你梦寐以求的、来自创世之初的力量。”
“当然，我也会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否则，”我的声音瞬间转冷，“我会启动‘权限协议’里的‘格式化’程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猜，你不会想亲身体验一下的。”
“格式化”这个词，是我刚刚匆匆一瞥，在脑海中庞大的功能界面里看到的。我根本不清楚它的具体作用，更不知道启动需要多少能量，但这并不妨碍我用它来诈唬对方。
果然，听到“格式化”三个字，卡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比死亡还要深刻的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格式化’！”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不！你不能那么做！那会抹去我的一切——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自我！我将变成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空壳！”
我心中一动。
原来，“格式化”是这个意思。那么，这个筹码就更有分量了。
“所以，你的选择呢？”我冷冷地看着他，指尖那丝金色的能量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失控。
卡尔的脸上阴晴不定，疯狂地进行着天人交战。
臣服，意味着他将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清扫者”，变成一个阶下囚，一个他最鄙视的“火种”的仆人。这是对他尊严和信念的彻底践踏。
但不臣服，他将失去一切，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低下头。
“我……我该怎么相信你？”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一旦我臣服，你就拥有了随时‘格式化’我的权力，我将任你宰割。”
“你没有选择。”我打断了他，“你只能选择相信我。相信我需要你的知识和技术，胜过需要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相信我对你的利用价值，大于彻底抹杀你。”
“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也是最牢固的信任基础。”
我看着他，缓缓收起了指尖的能量。
“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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