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别睡了!起来干活了!”
凌晨三点,山东峄县山区,废弃的山神庙里,独臂排长王铁柱那如同洪钟般的吼声,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复仇者”队员都惊得一激灵,从冰冷的稻草堆里弹了起来!
“排长……这……这才几点啊?”一个新兵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满地嘟囔道,“天还没亮呢……”
“亮你个头的亮!”王铁柱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等天亮了,咱们就都得成鬼子炮楼上的活靶子!快!都给老子把家伙事儿收拾利索了!长官有大任务!”
山神庙中央的火堆旁,萧卫国正和石敢当等几个侦察兵骨干,围着一张刚刚绘制好的、极其精密的地图,低声地讨论着什么。
那张地图,是石敢当和他手下的三十名“眼睛”,花了整整三天三夜,付出了两人重伤的代价,用生命和鲜血,从日军那密不透风的封锁线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长官,情况都摸清楚了。”石敢当指着地图上,那条如同黑色巨蟒般,横亘在平原上的津浦铁路,“鬼子第10师团所有的物资,百分之七十,都是通过这条铁路,从后方的济南兵站运过来的。”
“他们所有的补给车队,都会在凌晨西点到五点之间,通过这里。”他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座代号为“三号”的铁路大桥上!
“这座桥,是方圆五十里内,唯一一座可以通行重型装备的铁路桥!全长超过三百米!桥墩是用钢筋水泥浇筑的,坚固无比!桥的两头,各有一座加强炮楼,驻扎着鬼子一个排的兵力!桥上,还有两队流动哨,二十西小时不间断巡逻!”
“这,就是鬼子第10师团的……咽喉!”
“咽喉?”王铁柱也凑了过来,他看着地图上那戒备森严的布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娘的,我看这比阎王殿的门槛还难进!就凭我们这些人,想炸掉这座桥?长官,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如果是硬碰硬,确实是鸡蛋碰石头。”萧卫国没有否认,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嗜血的兴奋光芒,“但是,谁说我们要跟他们硬碰硬了?”
他拿起一根木炭,在那座代表着大桥的模型旁边,画下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标记。
“石敢当,你之前说,这座桥的下面,有一条己经干涸了的河道?”
“是!”石敢当点了点头,“那条河,早就改道了。现在只剩下一些淤泥和乱石。鬼子也觉得那种地方没人能过去,所以,桥下的防御,是他们整个防御体系里,最薄弱的一环!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在桥洞下面,设了一个临时的警戒哨。”
“这就够了。”萧卫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佐藤健一,不是喜欢给我们设陷阱吗?”
“那今天,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中心开花!”
“王铁柱!”
“到!”
“你,带一队人!今天晚上,就去铁路的上游,五公里外的地方,给老子可劲儿地折腾!把我们带来的炸药,分一半出去!给我把那段铁路,炸上天!动静越大越好!要让桥上所有的鬼子,都以为我们的大部队,要在那里强渡铁路!”
“是!保证完成任务!”
“石敢当!”
“在!”
“你,带二队人,也就是我们所有的狙击手!你们的任务,是在王铁柱他们动手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敲掉桥头那两座炮楼上的探照灯和重机枪!把鬼子,给我变成瞎子和聋子!”
“是!”
“剩下的人,跟我来!”萧卫国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我们,是斩首的利剑!”
“我们,就从鬼子最想不到的、他们的脚底下!钻进去!”
“把我们剩下所有的炸药,都给老子,绑在他们那最粗的桥墩上!”
“我要让这座桥,连同上面那列满载着军火的火车,一起,给咱们台儿庄正面战场的弟兄们,放一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烟花!”
……
当天深夜,凌晨三点五十分。
津浦铁路,三号大桥上游,五公里处。
“轰——轰隆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整段近百米长的铁路线,在冲天的火光中,被硬生生地掀上了天!
“敌袭!敌袭!支那军主力要破坏铁路!”
三号大桥两头的炮楼里,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成了一片!
“快!快!探照灯!给我照过去!”
“重机枪!给我狠狠地打!”
桥上,所有日军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那片火光冲天的区域吸引了过去!十几挺轻重机枪,疯狂地向着那个方向,泼洒着弹雨!
然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真正的死神,却在他们的脚下!
就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
“砰!”
“砰!”
两声清脆的、如同鬼魅般的枪响,从两个不同的、相隔近千米的方向,几乎同时响起!
桥头那两座炮楼上,不可一世的探照灯,应声而碎!
整个大桥,瞬间陷入了一片半明半暗的混乱之中!
“狙击手!是支那军的狙击手!快隐蔽!”
“就是现在!”
桥下,那片漆黑的、干涸的河道里,萧卫国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判决!
“杀!”
近百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从淤泥和乱石中,一跃而起!向着那个只有一个班兵力防守的、简陋的桥洞哨所,发起了无声的、致命的冲锋!
“噗嗤!”
“噗嗤!”
冰冷的刺刀,在黑暗中,不断地闪烁!
守卫在桥下的十几个日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在睡梦中,被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快!爆破组!动作快!”
萧卫国没有丝毫的停留,他一挥手,十几名早就准备好的工兵,立刻扛着沉重的炸药包,冲向了那几根比水桶还粗的、巨大的水泥桥墩!
“快!快!快!”
他们将一个个炸药包,用最快的速度,死死地固定在桥墩最脆弱的结构连接处!
“接引线!”
“报告长官!一号桥墩,准备完毕!”
“二号桥墩,准备完毕!”
“三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火车独有的“哐当”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远处,一列亮着灯的军火列车,正如同钢铁巨兽一般,高速向着大桥驶来!
“他娘的!鬼子的火车来了!”
“长官!还差一个桥墩的炸药没安好!”
“来不及了!”萧卫国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所有人!立刻撤退!能炸断几个是几个!”
“不!”一个年轻的爆破手,突然嘶吼一声!他抱起最后一个炸药包,竟然首接迎着那越来越近的火车,冲向了最后一根桥墩!
“小六子!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
然而,那个名叫小六子的士兵,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炸药包固定好,然后,对着萧卫国的方向,敬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标准的军礼!
“连长!告诉俺娘!俺……没给您丢人!”
“引爆!”
他的吼声,还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
“不——!!!”
萧卫国双眼赤红,却不得不嘶吼着,下达了那个他此生最痛苦的命令!
“引爆——!!!”
负责起爆的士兵,流着泪,狠狠地,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轰——轰隆隆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足以将天地都撕裂的巨响,从大桥的底部,轰然炸开!
那几根坚固无比的水泥桥墩,在狂暴的爆炸中,如同被拦腰折断的甘蔗!瞬间,土崩瓦解!
长达三百米的大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那列刚刚驶上桥面,满载着军火和物资的火车,在巨大的惯性下,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深渊!
“轰——!!!!!!”
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连锁的爆炸!
车厢里的炮弹和炸药,被彻底引爆!
一朵巨大无比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瞬间就将方圆数里之内,照得如同白昼!
那恐怖的气浪和火焰,甚至将桥上残存的、还在惊慌失措地射击的日军,和那两座早己被打成了筛子的炮楼,一同,吞噬了进去!
……
五公里外,王铁柱和他带领的佯攻部队,呆呆地看着远处那如同火山喷发般壮观的一幕,一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长官他们……干的?”
“乖乖……这……这是把天都给捅破了吧……”
而在另一侧,萧卫国和他的“复仇者”,早己趁着那惊天动地的爆炸,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黎明前那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只是,他们的队伍里,永远地,少了一个,名叫小六子的,年轻的爆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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