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援军……”
萧卫国嘴唇哆嗦着，吐出这两个字，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和意志，在看到那面熟悉的战旗时，终于彻底断裂。他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总指挥！”
“连长！”
身边仅存的几名战士发出一声惊呼，想要扶住他，却因为力竭而一同软倒在地。
“冲啊！为敢死队的弟兄们报仇！”
“七十八师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从山下席卷而来。师长方振武投入的预备队，如同最锋利的剃刀，狠狠地从日军的背后，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腹背受敌的日军，瞬间崩溃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那支己经被他们打残、打垮，被他们认为己经全军覆没的中国军队，为什么会突然从他们的身后冒出来！
“撤退！撤退！”
日军的指挥官，在被一发精准的迫击炮弹炸上了天之后，残余的日军彻底失去了指挥，变成了一盘散沙，开始争相逃命。
然而，己经杀红了眼的中国士兵，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想跑？问过老子手里的枪没有！”
“给老子死！”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追逐和屠杀！
当教导营营长周志勇和三团团长孙立人，带着部队第一个冲上那座如同人间地狱般的101高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镇住了。
阵地，己经不能称之为阵地了。
那是一个由尸体和弹坑堆砌而成的、巨大的坟场。厚厚的尸骸铺满了整个山头，分不清是中国军人的，还是日本鬼子的。残破的旗帜，插在尸山之上，被硝烟熏得漆黑，却依旧顽强地飘扬着。
而在那面旗帜之下，七八个浑身浴血、几乎不形的“血人”，正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他们的身边，围着一圈由上百具日军尸体组成的、骇人的“京观”！
“这……这……”孙立人，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悍将，看着眼前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声音都开始发抖，“这……就是萧卫国他们……守下来的阵地？”
“快！卫生兵！卫生兵呢？！都他娘的死哪儿去了？！快来救人！”周志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红着眼睛，嘶吼着，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萧卫国！萧卫国！”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己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年轻指挥官，当他的手触碰到萧卫国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赵铁山！你个狗日的！给老子醒醒！”一个教导营的老兵，认出了那个如同棕熊般倒在血泊里的魁梧身影，哭喊着扑了上去。
“还有气！还有气！”
“快！担架！吗啡！止血带！把所有能用的药都给老子拿过来！”
整个高地，瞬间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
卫生兵们冲了上来，看着这些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皮肉的“活死人”，许多年轻的卫生兵都忍不住别过头，吐了出来。
“左臂贯穿伤，右腿粉碎性骨折，胸口至少有三处刺刀伤……老天爷……这家伙的骨头是铁打的吗？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活着？”一名军医检查着赵铁山的情况，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这个更麻烦！”另一名军医剪开了萧卫国的衣服，当他看到那道翻卷着血肉的腹部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腹部贯穿伤，背部刀伤深及肺腑，全身大小创口超过二十处！严重失血！己经休克了！快！肾上腺素！准备输血！”
一个小时后，战斗，终于彻底结束了。
师长方振武，亲自来到了这片阵地。
当他看到那七十多具被整齐摆放在一起的、敢死队队员的遗体时，他沉默了。当他看到阵地前，那数以百计、堆积如山的日军尸体时，他又沉默了。
“报告师长！”一名参谋走上前来，声音哽咽，递上了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战报，“经过……经过最终确认……我部‘敢死队’，总计一百五十八人。在此次阻击战中……当场阵亡……一百三十五人！”
“幸存者，二十三人！”
“其中，特战连原幸存八人，阵亡六人，仅余……萧卫国、赵铁山二人，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此次阻击战，我‘敢死队’共计坚守阵地超过十个小时，打退日军七次集团冲锋，初步估计，共计歼敌……超过一千二百人！”
“以一百五十八残兵，对敌一个精锐大队！我军伤亡一百五十六人，敌军……全军覆没！”
“轰！”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在场的军官脑中炸响！
一百五十六人，换掉了一千二百多名精锐日军，并且成功地为全师主力，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撤退时间！
这是何等辉煌的战绩！
这又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方振武接过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山的战报，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把牺牲的弟兄，都给我，用最好的棺木收敛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告诉后勤，抚恤金，按最高标准的三倍发放！告诉所有弟兄，这二十三个活下来的，是我们全师的英雄！是宝贝！谁他娘的敢怠慢了他们，老子枪毙了他！”
“是！”
“萧卫国……萧卫国怎么样了？”他转过头，看向了一旁刚刚从临时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军医。
军医摘下口罩，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凝重。
“报告师长，我们己经尽力了。萧连长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子弹取出来了，伤口也缝合了。但是……他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的极限战斗，身体的机能己经……己经衰竭到了一个临界点……”
“说人话！”方振武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军医艰难地说道，“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就再也……”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方振武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幸好被身旁的周志勇及时扶住。
“师长！师长您保重啊！”
“我没事……”方振武推开周志勇，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正被抬上担架，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胸口那微弱起伏的年轻人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萧卫国额前那一缕被鲜血凝固住的头发。
“……好孩子……”
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哭腔。
“你给老子听好了……”
“七十八师，不能没有你！”
“这个国家，不能没有你！”
“老子命令你，必须给老子，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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