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己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凄厉的惨叫声、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和日军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交织成了一曲末日的悲歌。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铺满了尸体，血水，汇成了小溪，在残破的砖石间缓缓流淌。
一处被炸毁的民房地下室里，萧卫国和最后剩下的三名特战队员，如同三只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的困兽。
“连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名叫李狗娃的年轻士兵，声音里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恐惧和颤抖。他的怀里，还死死地抱着那挺早己没有子弹的歪把子机枪。
他们己经在这里，躲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外面，是成千上万的、己经彻底杀红了眼的日本兵。他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在这座巨大的城市废墟里，进行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大“清扫”。
任何一个还穿着中国军装的人，一旦被发现，下场，只有一个——死。而且，是极尽侮辱和痛苦的，死去。
“等……等天黑吧……”另一名年纪稍长的老兵，声音沙哑地说道，“等天黑了，我们……我们再想办法，冲出去……冲到江边去……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船……”
“船？”萧卫国惨然一笑，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腹部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己经开始发炎、流脓，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搅动，“你觉得，现在，整个南京城，还找得到一条能出城的路吗？”
“挹江门的尸体，恐怕己经堆得比城墙还高了。下关码头，更是被小鬼子围得水泄不通。我们现在出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那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是啊，出不去了。
这座城，己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插翅难飞的……坟墓。
“那……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李狗娃的眼中，流下了绝望的泪水，“俺……俺不想死……俺还没给俺爹娘报仇呢……”
地下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头顶上，日军巡逻队那沉重的皮靴声，和他们那嚣张的笑骂声，一阵一阵地传来，像死神的脚步，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不。”
不知过了多久，萧卫国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早己被鲜血浸透，却被他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地图。
他缓缓地，将那张缴获来的、日军进攻南京的全盘作战计划地图，在地上铺开。
“你们看。”他指着地图上，南京城南边，那片用绿色标注的、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是山……”
“没错！是山！”萧卫国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小鬼子现在，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城里！集中在江边！他们在抓人！在杀人！在抢东西！他们以为，我们这些残兵，要么被他们杀光了，要么，就只会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往江边跑！”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还有人，敢往南边走！敢往这片深山老林里钻！”
“连长……你的意思是……”那名老兵的眼中，也渐渐亮起了一丝光芒。
“没错！”萧卫国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不走了！我们，就留在这里！”
“留……留下来？”
“对！留下来！”萧卫国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决绝，“这座城，是守不住了。但是，我们，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铁血荣耀1937 不能就这么窝囊地逃走！更不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在这里等死！”
“我们要化整为零！”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我们，不再是一支军队！我们是狼！是鬼！是所有侵略者，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们要钻进这片大山里！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跟他们，打游击！”
“他们不是人多吗？那我们就跟他们玩捉迷藏！他们不是装备好吗？那我们就抢他们的！炸他们的铁路！烧他们的粮草！杀他们的军官！”
“我们要像一根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他们的心脏里！让他们占领了这座城市，也永远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有死去的弟兄，和无辜的百姓，点燃复仇的狼烟！”
一番话，说得另外三名士兵，热血沸腾！
那颗己经沉入谷底，被绝望和恐惧所包裹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找到了方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连长！你说怎么干吧！俺们都听你的！”
“对！跟小鬼子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山里！当个顶天立地的山大王！也比在这里，当个被人堵在洞里的老鼠强！”
“好！”萧卫国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豪情！
“从现在起，‘特战连’这个番号，暂时取消。”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庄重，“我们，只有一个代号，叫‘复仇者’！”
“我们，也不再是一个整体。”
他指着地图，冷静地开始下达他作为“连长”的，最后一道命令。
“李狗娃，你，和王二麻子，你们两个人一组。你们的任务，是向东南方向走。那里村庄多，想办法，联系上当地的百姓，收拢被打散的弟兄，建立我们第一个落脚点！”
“是！”
“张大胆，你枪法好，脑子灵。你一个人行动。你的任务，是摸清楚，鬼子在这片区域的兵力部署，尤其是他们的物资运输路线！记住，只看不打！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是！”
“那我呢？连长，你呢？”
“我，往正南走。”萧卫国看着那片最深、最广阔的山区，“我要去那里，找一个地方，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家。”
“一个能让我们修理武器，囤积粮食，训练新兵的……根据地！”
“一个月后。”他抬起头，环视着眼前这最后的三名弟兄，也是他最后的火种。
“一个月后的今天，不管你们有没有完成任务，都到这座山脉的最高峰，‘将军顶’，来找我。”
“如果……如果到时候，你们没看到我。”
他的声音，顿了顿。
“那就忘了我。继续，打下去。”
“……连长！”
三名铁打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他们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萧卫国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他将身上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军官制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同样破烂的、沾满了血污的衬衫。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是国都军。”
他将那件军装，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地下室的角落里。
“但是，我们，永远，都是中国的兵。”
他转过身，对着三人，敬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标准的一个……军礼。
然后，他第一个，钻出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那片，被战火映得通红的，血色黎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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