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火光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蝰蛇”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左手死死地攥着受伤的右手手腕，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将地面染红了一小片。弩箭洞穿了他的手筋和骨骼，剧烈的疼痛让他额上冷汗涔涔。
但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处境。
一个蒙着双眼的煞神，一个手持强弩的神秘女人。他引以为傲的两名手下，此刻恐怕早己凶多吉少。他这条纵横多年的“毒蛇”，今天算是彻底栽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作为一名头目，他比普通杀手有着更强的心理素质。他知道，在绝对的劣势下，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暂时的妥协或许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顾峥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木杖，在地上轻轻磕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如同敲在“蝰蛇”心脏上的重锤。
林素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如冰：“第一个问题，周家和‘黑蝎’，到底是什么关系？”
“蝰蛇”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涉及到组织的核心机密。
林素看出了他的迟疑，手中的十字弩微微抬起，瞄准了他完好的左肩。
“我的耐心有限。”她淡淡地说道，“弩箭射穿骨头的声音，应该会很好听。”
“蝰蛇”的身体一僵，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他咬了咬牙，艰难地开口，“周家，不是我们的大主顾。准确地说，周家是我们‘黑蝎’组织在华夏北方的……代理人，或者说，是一个重要的分支。”
这个答案，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林素和顾峥的心头。
他们原以为，周家只是雇佣了“黑蝎”这个杀手组织。却没想到，周家本身，就是这个庞大、诡异、跨越了时空的组织的一部分！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敌人，不再仅仅是一个盘踞京城的权贵家族，而是一个隐藏在历史迷雾中，势力盘根错节的庞大黑手！
“代理人？”林素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什么意思？”
“我……我级别不够，知道的也不多。”“蝰蛇”喘着粗气说道，“我只知道，周家负责为组织在北方的一些行动提供便利、掩护和资金。同时，组织也会派人，帮助周家处理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脏活’。比如……这次的任务。”
“周怀安在组织里，是什么身份？”顾峥突然开口问道。
“周参谋……”“蝰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他是周家这一代的嫡长孙，也是组织重点培养的核心成员。我们这些外围的行动人员，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少主’。”
少主！
这个称呼，让周怀安的形象，在林素和顾峥的脑海里，瞬间变得更加立体和危险。他不仅仅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军区参谋，更是一个庞大地下组织的继承人之一。
“那苏家呢？”林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当年苏家的灭门惨案，是不是也是‘黑蝎’的手笔？”
“苏家？”“蝰蛇”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个久远的名字，“哦……我想起来了。听上面的老人提过一嘴，好像是。据说苏家掌握着什么让组织很感兴趣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让组织感兴趣的东西？
林素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想到了母亲留下的那本医书，和那套“九转还魂针”。难道，周家和“黑蝎”处心积虑地对付苏家，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
“周怀安为什么要活捉我？”林素问出了下一个关键问题。
“因为你的脸，还有你的针。”“蝰蛇”毫不犹豫地回答，“少主在刘主任家见到你之后，就立刻传信回了京城。他说，你的长相，和资料里苏家那个失踪的外孙女苏婉，有七八分相似。而你使用的银针，更是和传说中苏家的传家宝一模一样。”
“所以，他怀疑你是苏婉的女儿。活捉你，一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二是为了从你口中，逼问出苏家那套针法的下落。”
果然如此！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周怀安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苏家那足以令任何医者疯狂的传承！
“最后一个问题。”林素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黑蝎’的总部在哪里？你们的最高首领是谁？”
“蝰蛇”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和绝望。
“我不知道。”他说，“‘黑蝎’的结构，是蛛网式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知道自己上一级的代号和联系方式。至于总部和首领……呵呵，或许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东西。又或许，他就在我们每个人身边。”
这番话，让林素感到一阵心悸。这种去中心化的组织结构，无疑是最难对付的。就算拔掉一个据点，也根本伤不到组织的根本。
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了。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林素收起了十字弩。
“蝰蛇”见状，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能活下来了。他挣扎着说道：“我己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你走？”顾峥突然冷笑一声，他拄着木杖，一步一步，走到了“蝰蛇”的面前。
他虽然蒙着眼，但那股逼人的气势，却让“蝰蛇”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住了，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还有个问题。”顾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冰冷刺骨，“当年在西南边境，泄露我小队行军路线，害死我十二个兄弟的人，是不是周怀安？”
“蝰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我……我不知道……那不是我负责的区域……”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你不用知道。”顾峥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只需要知道，你们‘黑蝎’，周家，都该死。”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木杖，猛地挥出！
那根看似普通的木杖，在他的手中，却如同灌注了千钧之力的铁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地砸在了“蝰蛇”的脖颈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蝰蛇”的眼睛猛地瞪大，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林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
她知道，这是顾峥必须亲手了结的恩怨。这是属于他，和他那十二个兄弟的血债。
破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顾峥缓缓地首起身，蒙着纱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紧握着木杖的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素走上前，从“蝰蛇”的尸体上，搜出了一个油布包裹的小本子和一个装满了黑色药丸的小瓷瓶。
她打开本子，里面用一些奇怪的符号，记录着一些人名和账目。她一时看不懂，但首觉告诉她，这东西很重要。
而那个瓷瓶，打开之后，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鼻而来。林素只闻了一下，就判断出，这是一种用多种毒虫混合炼制而成的毒药。
“这是什么？”顾峥问道。
“可能是‘蝎毒’的解药，也可能是更厉害的毒药。”林素将东西收好，“回去再研究。”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
“得处理一下现场。”她说。
顾峥点了点头。
两人将“蝰蛇”和外面那两个昏迷的杀手的尸体，全部拖进了破庙。然后，林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
她将纸包打开，把里面黑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了三具尸体上。
“这是……”顾峥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化尸粉。”林素平静地回答，“我用空间里的几种特殊植物和强酸物质配的。处理这些东西，比挖坑埋了更干净。”
顾峥沉默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妻子的了解，似乎永远只是冰山一角。她的身上，总能冒出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黑色的粉末落在尸体上，发出了“滋滋”的轻响，冒起了一阵阵白烟。一股刺鼻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两人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出了破庙。
在他们身后，那座破败的山神庙，连同里面的三具尸体，以及所有的罪恶和秘密，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得干干净净。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他们的心，却因为今晚得到的惊人情报，而变得无比沉重。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一万倍。
前方的路，也比他们预想的，要艰险一万倍。
但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林素。”快到村口时，顾峥突然停下脚步，叫了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他说，“为我，也为我的兄弟们。”
林素转过头，看着他被纱布蒙住的双眼。在熹微的晨光中，她仿佛能看到他眼底那片深沉如海的情感。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暖意。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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