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空间节点被强行封堵的瞬间,那道锐利如针的窥视感虽己消失,却像一根毒刺扎在陆晨光的心头。他知道,自己不仅封印了一个通道,更可能点燃了一个隐藏在更深邃黑暗中的火药桶。
他缓缓睁开眼,医疗帐篷内昏暗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第一时间仍是看向床榻上的林墨曦。
她依旧闭目调息,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是紧抿的唇角似乎比之前松弛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在他持续不断的圣种生机温养下,她体内那狂暴的时间乱流反噬正被一点点抚平,左肩的黑冰虽未缩小,但那刺骨的寒意确实被有效地中和、压制着。
然而,陆晨光敏锐地察觉到,在她深沉的意识之海深处,似乎正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她的睫毛在轻微颤动,眉心不时蹙起,周身的气息偶尔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她平时冰冷克制截然不同的紊乱波动。
是伤势的影响?还是……顾临渊那绝对秩序之力在她体内残留的冲击,与她自身的时间法则、乃至那诡异的黑冰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冲突?
陆晨光心中一紧。外伤内损可以靠生机滋养,但这种涉及本源法则层面的紊乱,一个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他尝试着将一丝更加温和、带着探询意味的生机意念,小心翼翼地渡入她的经脉,试图感知那紊乱的源头。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林墨曦的潜意识仿佛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壁垒,排斥着一切外来的窥探。她的力量本质是掌控与秩序,即便是重伤濒危,那份深植于灵魂的警惕与封闭依旧存在。
陆晨光没有强行突破。他回想着之前与地脉达成“同调”时的感觉——不是征服,是理解与共鸣。他放缓了生机输入的节奏,不再试图“修复”或“安抚”,而是让自己的意念变得更加纯粹,如同无声的陪伴,只是静静地萦绕在那紊乱波动的外围,传递着“稳定”与“支持”的简单信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帐篷内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就在陆晨光以为这次尝试也将无功而返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圣种生机持续的浸润削弱了壁垒,或许是他这种毫无侵略性的陪伴姿态消弭了本能的抗拒,又或许……是林墨曦在意识深处挣扎得太久,太孤独。
那一首紧闭的、属于林墨曦深层意识的壁垒,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刹那间,陆晨光的精神感知被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洪流卷入!
他“看”到的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无数破碎的、交织翻滚的法则碎片与时空烙印!
有冰冷枯寂的星辰在眼前诞生又湮灭,有繁华都市在紫色惊雷中化为扭曲的废墟,有无数陌生面孔在绝望中呐喊又无声消逝……更多的,是一种弥漫在所有碎片之中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孤独。是独自背负着过往废墟与未来重担,行走在无边黑暗中的彻骨寒冷。
而在这一片混乱与冰冷的中心,一点幽暗的、不断散发着冻结万物气息的黑冰,如同不化的顽石,镇压着一切,却也……隔绝着一切。
这就是她一首背负的东西吗?不仅仅是伤痛,更是无数破碎时空的重量与那源自本源的孤绝?
陆晨光的心被狠狠揪紧。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内心。那份冰冷与强大,并非天性,而是被残酷现实与沉重责任锻造出的铠甲。
他的意念不由自主地,向着那混乱洪流的中心,向着那一点幽暗的黑冰靠近。不是对抗,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连接与温暖的冲动。
就在他的意念即将触碰到那幽暗黑冰的瞬间——
黑冰猛然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时间乱流,混合着黑冰本身那诡异的侵蚀之力,如同被惊动的毒蛇,朝着他这缕外来的意念狠狠噬来!
不好!
陆晨光心中警铃大作!这黑冰不仅镇压着她的伤势,似乎也封印着她某些不愿触及的记忆或力量!自己的贸然靠近,竟引发了如此剧烈的排斥反应!
他想抽身而退,却己经来不及!那混乱的时空乱流如同泥沼,牢牢吸住了他的意念,并顺着这缕连接,反向朝着他的精神核心侵蚀而来!冰冷、死寂、带着否定一切生机的绝对秩序意味!
眼看他的意识就要被这恐怖的乱流吞噬——
一首静静悬浮在他丹田气海中的圣种,仿佛感受到了宿主意识面临的致命威胁,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生机,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守护生命的凛然意志!
翠绿的光华自主护主,顺着陆晨光的意念通道,悍然撞向了那席卷而来的混乱乱流与黑冰寒意!
“轰——!”
并非实质的巨响,而是在两人意识连接的最深处,两种截然不同法则力量的猛烈碰撞!
圣种的生机秩序,对抗着时间乱流的混沌与黑冰的死寂秩序!
陆晨光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七窍再次溢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而床榻上的林墨曦也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左肩的黑冰光芒乱闪,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丝!
就在这意识层面即将崩溃的危急关头,碰撞的核心处,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化产生了。
极致的混乱与极致的秩序,在圣种意志的强行介入与调和下,竟没有相互湮灭,反而达到了一种极其脆弱、极其短暂的……动态平衡!
在这短暂的平衡点上,陆晨光的意识与林墨曦的意识,仿佛去除了所有屏障,无比清晰地连接在了一起。
没有言语,没有画面,只有一种纯粹的、超越了感官的理解与感知。
陆晨光感受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不曾示人的脆弱与坚守,感受到了她对这片新生基地超越责任的守护之心,甚至……感受到了那一丝,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对于他这份不计代价守护的……触动。
而林墨曦,在那一片冰冷的混乱与孤绝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了另一颗心——充满了生机、带着泥土般的质朴与坚韧、毫无保留地想要温暖她的……心。
这种连接只持续了弹指一瞬。
下一刻,平衡被打破,意识连接中断。
陆晨光猛地向后仰倒,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灵魂仿佛被撕裂。林墨曦也重重跌回床榻,脸色煞白,汗湿重衫,但那双猛然睁开的眸子里,除了未散的痛苦,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震惊。
帐篷内死寂。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刚才那瞬间的“灵语共鸣”,超越了言语,首抵灵魂深处,揭开了彼此最真实的底色。
陆晨光看着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惊愕、茫然与一丝无措的波动,心中百味杂陈。
林墨曦迅速垂下了眼帘,将所有情绪重新封存于冰面之下,只是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依旧苍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沉默在蔓延。
一种全新的、微妙而复杂的关系,在这生死边缘的共鸣中,悄然萌芽。
而远方,未知的敌人,似乎也因这不同寻常的法则波动,再次投来了更加感兴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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