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城楼上,狂风呼啸,吹得旗帜猎猎作响,也吹乱了林啸天花白的头发。
他看着城下那支黑甲如墨、杀气冲天的军队,看着为首那名如同神魔般屹立的儿子,苍老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凉与失望。
“渊儿。”
老侯爷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借助风势,清晰地传到了城下。
“十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回来见我的吗。你还记得你离家时,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吗。你说要精忠报国,护我大夏万民。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带着屠刀,对准了你誓死守护的都城。”
林渊静静地坐在马上,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父亲那张被岁月刻满了皱纹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痛心疾首的神情。
城楼上的京营总督张德海见状,心中一喜,凑到林啸天耳边低声道:“老侯爷,继续说。让他放下武器,陛下说了,只要他肯束手就擒,定会念及旧情,从轻发落。”
林啸天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望着城下的儿子。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朝堂之上,奸佞当道,蒙蔽圣听。可这,不是你举兵造反的理由。你这一反,陷林家于不忠不义,陷三万将士于万劫不复,更会让天下刚刚获得的太平,再度陷入战火。你对得起谁。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弟兄吗。”
林婉儿在一旁早己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她只知道,城楼上站着她的父亲,城楼下站着她十年未见的兄长,而他们,却成了敌人。
“哥。”她带着哭腔,轻轻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哥”,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渊的心上。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三万玄龙卫顿时弓上弦,刀出鞘,肃杀之气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爹。”林渊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孩儿不孝。今日,忠孝不能两全,孩儿只能选其一。”
“孩儿选的,是忠。忠于这片土地,忠于身后的三万兄弟,忠于那些被冤死的英魂。至于龙椅上那个不辨忠奸的昏君,他不配我林渊尽忠。”
“你”林啸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妹妹。”林渊的目光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你们,且看好了。孩儿今日,是如何为自己,为死去的弟兄们,讨回这个公道。”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裂天枪猛然向前一指。
“攻城。”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两个冰冷的字,如同死神的宣判,彻底击碎了城楼上所有人的幻想。
张德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用至亲相胁,竟也无法动摇林渊分毫。这个男人,他的心是铁做的吗。
“放箭。给我放箭。”他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咻咻咻。”
霎时间,箭如雨下。无数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城墙上倾泻而下,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罩向玄龙卫的军阵。
然而,迎接这片箭雨的,是一面面巨大的玄铁盾牌。
“举盾。”
“砰砰砰。”
玄龙卫前排的盾兵齐齐将盾牌举过头顶,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穹顶。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却无一能够穿透。在盾阵的掩护下,后方的弓箭手己经开始还击。
玄龙卫的弓,是特制的破甲弓,射程和力道远超京营的制式弓箭。他们的箭,是淬火的三棱破甲箭。
一轮齐射,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许多京营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射出第二箭,便被呼啸而来的箭矢洞穿了身体,惨叫着从城墙上跌落。
“杀。”
伴随着陈武的一声怒吼,早己准备就绪的攻城部队,扛着巨大的攻城槌和云梯,如潮水般涌向了玄武门。
“滚木礌石。快,给我砸死他们。”张德海疯狂地咆哮着。
城墙上,巨大的滚木和沉重的礌石被纷纷推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城下。然而,玄龙卫的士兵们对此早己习以为常。他们身法矫健,配合默契,总能在滚木礌石落下的前一刻,精准地闪避开来。即使偶尔有人被砸中,也会立刻有同伴补上他的位置。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麻木的冷静和炽热的战意。
林啸天呆呆地看着城下那惨烈而高效的攻防战,看着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大夏骄傲的士兵,如今正用最决绝的方式,攻击着自己守护了一生的都城。
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儿子没有疯。
当一个人,当一支军队,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他们唯一怕的,就是被冤枉,被背叛。
“昏君,昏君误国啊。”老侯爷仰天长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德海见攻势无法遏制,心中狠意陡生。他一把抓过林婉儿,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林渊,你给我看清楚了。”他冲着城下疯狂地大吼,“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就杀了你妹妹。我看你还攻不攻城。”
攻城的玄龙卫动作微微一滞。
林渊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张德海的身上。那目光,比北境的万年玄冰还要寒冷。
“哥,不要管我。”林婉儿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为父亲,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闭嘴。”张德海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娇嫩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印。
“张德海。”林渊的声音从城下传来,清晰无比。“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放了我妹妹,打开城门。我可以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张德海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林渊,我数到三。你若不让你的人退后,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
“一。”
“二。”
张德海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他即将喊出“三”的那一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响起。
张德海正要狞笑,却突然感到手腕一凉,一股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支黑色的箭矢,不知何时己经洞穿了他的右手手腕,将他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旁边的旗杆上。
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道破空声紧随而至。
这一次,箭矢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膝盖。
“啊。”张德海惨叫着跪倒在地。
城楼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甚至没有看清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林渊依旧端坐在马上,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在他身后的军阵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玄龙卫神射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拿下城楼。”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早己蓄势待发的玄龙卫精锐,如同猿猴一般,顺着十几架云梯飞速向上攀爬。
城墙上的守军早己被这神鬼莫测的箭术吓破了胆,士气瞬间崩溃。面对着如狼似虎的玄龙卫,他们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便被砍瓜切菜般地屠戮。
很快,第一名玄龙卫士兵登上了城楼。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当陈武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时,玄武门的失守,己经只是时间问题。
林啸天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看着儿子那张冷酷到陌生的脸,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缓缓地,捡起了张德海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
“渊儿,你既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为父,便不能再拖累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
“林家的忠名,不能断送在我林啸天的手上。从今往后,你只是你,与林家,再无瓜葛。”
说完,他反手一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爹。”林渊的瞳孔骤然放大,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不要。”林婉儿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一道血线,在老侯爷的颈间绽放。他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向后倒去,倒在了他守护了一生的城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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