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事儿像块湿漉漉的抹布，甩不脱又膈应人，让何雨柱心里头有点憋闷。正好，厂里组织了个技术交流会，跟几个兄弟单位一起，地点在城东的第一机械厂。何雨柱作为后勤保障负责人，也得跟着去，负责协调会场和参会人员的茶水伙食这些杂事。
他寻思着正好出去透透气，躲躲院里那股子哭穷卖惨的味儿。
交流会第一天，场面挺热闹。几个大厂的老师傅、技术骨干聚在一块儿，讨论的都是机器维修、电路改造这些专业问题。何雨柱安排好后厨的事儿，检查了会场的热水瓶，看没什么纰漏，就溜达到会场后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听。
他虽然是后勤，但电工老本行没丢，听着那些技术讨论，也觉得挺有意思。正听着入神，旁边空位有人坐下了，带来一阵淡淡的、挺好闻的雪花膏香味儿。
何雨柱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有点挪不开眼。
坐在旁边的是个年轻姑娘，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可能还小点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干净净的蓝色工装，衬得皮肤格外白皙。头发乌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系着最简单的橡皮筋。她没像有些女工那样刻意打扮，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爽和书卷气，跟这嘈杂的会场有点格格不入。
那姑娘正低头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字迹清秀工整。偶尔抬起头听台上发言，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专注和思考。
何雨柱心里跳了一下。这姑娘，跟他在院里、厂里常见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不是秦淮茹那种带着算计的柔媚，也不是厂里女工那种大大咧咧的爽利，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点距离感的优雅。
这时，台上一位老师傅正在讲解一台老式机床的电路改造难点，提到一个电阻负载匹配的问题，下面好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显然被难住了。
何雨柱对这个问题有点心得，正琢磨着，就听见旁边那姑娘轻声自语，像是在梳理思路：“如果在这里加一个可调电位器，是不是就能解决动态负载变化引起的电流不稳？”
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一下子点到了关键。
何雨柱忍不住低声接了一句：“还得考虑散热，功率选型不能小了，不然容易烧。”
那姑娘闻声转过头，看向何雨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对，散热是关键。谢谢提醒。”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交流，何雨柱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这姑娘，懂技术？还一点就透？
休息间隙，何雨柱去添茶水，正好那姑娘也在。他鼓起勇气搭话：“同志，你是哪个厂的？刚才听你发言，挺在行啊。”
姑娘接过他递来的热水瓶，道了声谢，语气平和但带着疏离：“我是第一机械厂宣传科的，负责整理会议资料。以前学过一点电工基础，班门弄斧了。”
宣传科的？何雨柱有点意外。一个宣传科的干事，对技术问题这么敏锐？
“那你可太谦虚了。”何雨柱笑了笑，“我叫何雨柱，轧钢厂后勤的。”
“苏婉清。”姑娘报上名字，声音清脆。
苏婉清。何雨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跟她人一样，清清淡淡的，但又很好听。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何雨柱发现苏婉清说话不紧不慢，逻辑清晰，知识面似乎也挺广，不光懂点技术，对厂里管理、甚至文学艺术都能说上几句，见解独到。跟她聊天很舒服，不像跟院里那些大妈大婶，除了东家长西家短就是算计那点鸡毛蒜皮。
何雨柱感觉自己那颗被贾家破事和院里算计磨得有点麻木的心，好像被注入了一丝清新的泉水。
交流会开了两天，何雨柱只要逮着空，就忍不住想去跟苏婉清说几句话。有时候是讨论技术问题，有时候就是闲聊。他发现苏婉清虽然看起来有点清冷，但熟了之后也会笑，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别好看。
他也隐约感觉到，厂里其他一些参会的年轻男工，也有意无意地往苏婉清身边凑，但她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礼貌而疏远。
何雨柱心里有点小得意，看来自己跟她还算能说上话。
交流会最后一天下午，有个联谊活动，其实就是各个厂的年轻人在食堂聚一聚，搞点小游戏，表演个节目什么的，算是放松。
何雨柱本来对这种活动没啥兴趣，但听说苏婉清也会参加，就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活动现场挺热闹，有人唱歌，有人说快板。轮到第一机械厂出节目时，有人起哄让苏婉清来个节目。苏婉清推辞不过，大大方方地走到中间，清了清嗓子，朗诵了一首徐志摩的诗。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她的声音不像唱歌那么嘹亮，但娓娓道来，带着一种特别的情感，把那种淡淡的离愁别绪表达得淋漓尽致。喧闹的食堂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被她吸引了。
何雨柱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灯光下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朗诵的姑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什么文化，听不懂诗里那些弯弯绕绕，但他觉得，此刻的苏婉清，好像在发光。
活动结束后，各厂的人开始陆续撤离。何雨柱忙着指挥后勤的人收拾会场，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苏婉清的身影。他看到第一机械厂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过来，跟苏婉清说了几句话，态度似乎……有点过于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苏婉清听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
何雨柱心里有点纳闷。这苏婉清，好像不只是个普通干事那么简单。
他找了个机会，悄悄问第一机械厂相熟的一个后勤人员：“哥们儿，打听个事儿，你们厂宣传科那个苏婉清，什么来头？感觉挺不一样的。”
那后勤人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说苏干事啊？她啊……唉，说起来也挺可惜。她家以前……是资本家，挺有名的那个苏家，你知道吧？后来……你懂的。她现在能在厂里有个工作，己经不错了。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是这成分……可惜了。”
资本家大小姐？
何雨柱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苏婉清竟然是这个出身。在这个讲究成分的年代，这顶帽子可太沉重了。难怪她身上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忧郁和疏离，难怪那个领导对她态度那么奇怪。
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惋惜，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因此就看低她，反而……更生出了一丝怜惜和想要靠近的了解欲。
成分不好怎么了？她本人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有才华，有气质，比那些根正苗红却只会撒泼打滚、算计人的强多了！
回去的路上，何雨柱脑子里反复浮现苏婉清朗诵诗歌时认真的样子，还有她听到自己出身时那可能隐藏在平静下的无奈。
贾家的烦心事，院里的鸡飞狗跳，好像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何雨柱，你跟院里那些女人，根本不是一路人。这个苏婉清，才是你应该注意的。
虽然知道前路肯定艰难，但他心里却莫名地燃起了一团火。
他想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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