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山没有路。
或者说,原本那条供村民上山采药、打猎的蜿蜒小径早己被疯长的畸变植物和滑落的山石所吞噬。
“幽灵”这头为全地形作战而生的钢铁猛兽在此时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不得不将速度降到最低,依靠其强大的扭矩和抓地力,在近乎六十度的陡峭山坡上寻找着可以落脚的缝隙。
车轮下是湿滑的苔藓和锋利的碎石。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金属与岩石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有好几次车身都发生了严重的侧滑,险些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崖。
但我不能停。
我死死地咬着牙,将全身的重心都压在车身上,用一种近乎与车辆融为一体的姿态艰难地向上攀爬。
我的目光早己越过了眼前的一切障碍,牢牢地锁定在手腕接收器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
它就是我的灯塔,是我在这片绝望的汪洋中唯一的光。
父亲,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我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紧握车把早己酸痛得失去了知觉。我的作战服被沿途的荆棘和乱石划开了一道道口子。
终于,在一次险之又险的冲坡之后,“幽灵”的前轮搭上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
而那个红色光点在接收器的屏幕上己经不再移动。它的光芒变得异常明亮和稳定。
我到了。
这里是望乡山的半山腰,一处被当地人称作“龙须洞”的地方。
我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和村里的伙伴们来这里探险。这个山洞冬暖夏凉,洞口有两根巨大的钟乳石垂下,如同龙的胡须因而得名。
我跳下车,甚至来不及将车停稳。我拔出军刀紧握在手中,踉踉跄跄地向着那个记忆中被藤蔓半遮半掩的漆黑洞口冲了过去。
“爸!”
我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间激起一阵空洞的回响。
洞口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血腥味的冰冷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洞内的光线极其昏暗。我打开了战术头盔上的照明灯,一道雪白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照亮了洞穴深处的景象。
然后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在山洞的最深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
他穿着我给他准备的那件防刺户外夹克,但此刻夹克己经被撕得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早己干涸的暗黑色血迹。
他的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穿了裤腿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口,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地撕开,可以看到里面模糊的血肉。
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一动不动。
是父亲。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中的军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来了。可我还是来晚了吗?
“爸……”
那个靠坐在岩壁上的身影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他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我再也熟悉不过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他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白。他的嘴唇干裂起皮。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却猛地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明亮光彩。
那光彩是欣慰、是骄傲、是……解脱。
“小陈……”
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像是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你真的来了……”
“爸!”
我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那冰冷如同枯枝般的手掌。
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我的脸颊疯狂地滚落。
“我来了!爸!我来了!你撑住!我带了药!我这就给你治伤!”
我语无伦次地伸手去解腰间的急救包。
但是父亲却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我。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却又无比温柔的微笑。
“没用了……我的五脏六腑都被那个怪物震碎了……”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阵“嗬嗬”的破风声,嘴角不断地有黑色的血沫涌了出来。
“妈呢?妈在哪里?”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道。
听到我的问题,父亲眼中那刚刚亮起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你妈她为了让我能逃出来,她自己引爆了你留下的那些煤气罐……”
我的大脑再次遭受重击。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的瘦弱女人,在最危急的关头是如何用她那单薄的身体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挡住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是那个‘蜂巢’,对吗?”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扭曲。
父亲点了点头。
“那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落在了村子中央,然后所有人都疯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
“爸!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我哽咽着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不行……我必须告诉你……”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我的手,那双即将失去焦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那个求救的信标不是我按的……”
什么?!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被那东西的藤蔓打断了腿,根本动不了。是你妈背着我一路跑到这里,然后她就回去了……”
“是一个小姑娘……”
父亲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一个很奇怪的小姑娘,她突然出现,她说她认识你,她说她知道你一定会来……”
“她帮你按下了信标,然后就走了……”
一个小姑娘?认识我?知道我一定会来?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惊雷般在我的脑海中炸开!
这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方舟院和周正,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
“她长什么样?她叫什么名字?”我急切地追问道。
“我看不清她的脸,她戴着一个狐狸面具……”
父亲的声音己经微不可闻。他眼中的光正在迅速地熄灭,如同风中残烛。
“小陈,答应爸,好好活下去……”
“为你妈,也为我……”
“报仇……”
最后一个字说完。
他那只紧紧握着我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整个山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跪坐在那里,抱着父亲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我的眼泪己经流干了。
我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空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地抬起头。
我的目光落在了父亲胸口的衣兜里。
那个小小的如同纽扣般的紧急求救信标依旧在那里,闪烁着微弱执着的红光。
它不再是希望的象征。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未知与诡异的谜团。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神秘女孩。
一个知道我身份、知道我必然会回来的第三方势力。
她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零的警告再一次在我耳边如同诅咒般回响。
“有时候你拼尽全力去寻找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邃的,能将你彻底吞噬的……真相。”
我缓缓地伸出手,将那个还在闪烁的信标从父亲的衣兜里取了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那颗己经麻木的心感到了一丝真实的刺痛。
我看着洞外那片被红雾笼罩的死寂天空。
我的眼神里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了一片比这末世还要冰冷、还要深沉的……黑暗。
从今天起,我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
我要复仇。
我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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