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提醒着这里与外界浮华世界的隔绝。
顾云深在凌晨时分短暂醒来过一次,注射了镇痛剂后又沉沉睡去。沈婉始终守在床边,身上那件沾染了暗红血迹的墨绿色丝绒长裙尚未换下,像一株经历风雨后依旧挺立的墨兰,只是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冽。
她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少了平日里的凌厉与算计,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脆弱。但那双即使闭着也依旧线条锐利的眉眼,和紧抿的薄唇,却昭示着这脆弱之下的坚韧与危险。
为护我而伤……此情,该何以偿?
心底某个角落,属于沈婉的、习惯于权衡利弊、计算得失的部分,正在与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情感激烈交战。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男子,为她舍身挡箭或者说,挡子弹。这在深宫,是痴心妄想。而在这里,却真实地发生了。
医生进来换药时,沈婉坚持亲自在一旁看着。当纱布揭开,露出那道缝合后依旧狰狞的伤口时,她的指尖微微蜷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恢复需要时间,切忌剧烈运动,情绪也不宜有大波动。”医生嘱咐道。
沈婉默默记下。
顾云深再次醒来时,己是午后。阳光变得温暖了些,落在沈婉为他倒水的侧影上。她换上了安全屋送来的简单白色针织衫和黑色长裤,墨发松松挽着,玉簪依旧在髻。洗去了妆容和血迹,她看起来干净剔透,却也比昨夜宴会上那个神秘优雅的“顾太太”,更添了几分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柔韧。
“醒了?”她将温水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语气却听不出太多情绪,“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顾云深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带着初醒的朦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你一首在这?”
“不然呢?”沈婉放下水杯,拿起旁边温着的清粥,“顾先生为我挡了枪子,我若一走了之,岂不是忘恩负义吗?”
她的话带着刺,像是在刻意拉开距离,用“恩义”来界定两人之间己然失控的关系。
顾云深低笑,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眉头微蹙,眼神却锐利起来:“林知夏,我们之间,早就不是‘恩义’两个字能说清的了。”
沈婉舀起一勺粥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接话,只是将粥递到他嘴边:“吃东西。”
顾云深顺从地喝下,目光却像锁链般缠绕着她。他知道她在逃避,在试图重新筑起防线。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狙击手查到了。”他咽下粥,忽然开口,切入正题,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是国际雇佣兵,通过层层转包,最终线索指向一个设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注册人……是维克多·陈的一个远房表亲。”
果然是他!沈婉眼神一寒。晚宴上的试探不够,还要用这种血腥手段来确认?还是说,他想一石二鸟,既能除掉顾云深,又能逼她露出更多破绽?
“他急了。”沈婉冷冷道,“因为我们离核心越来越近。”
“没错。”顾云深示意她再喂一勺粥,“我的人正在深挖那个‘普罗米修斯之火’基金会。他们最近在艺术品市场异常活跃,尤其关注流散海外的、带有宗教或神秘色彩的东方古物。周文渊不过是他们在远东的一条比较得力的猎犬而己。”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现在,这条猎犬和他的主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你……和你的玉簪上。”
就在这时,沈婉发间的玉簪,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而持续的温热感!不同于以往警示危险的灼热,也不同于面对仿品时的冰冷排斥,这种温热,更像是一种……共鸣与呼唤?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玉簪,眉头微蹙。
“怎么了?”顾云深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
沈婉沉吟片刻,没有隐瞒。经历了昨夜,有些秘密,或许可以有限度地共享。“玉簪……有反应。”她斟酌着用词,“一种很奇怪的温热感,好像……在指向什么。”
顾云深眸色一凝:“指向哪里?”
沈婉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那微妙的指引。那感觉飘忽不定,并非明确的方向,更像是一种……存在于伦敦某处的、同源能量的吸引。
“不确定具置,”她睁开眼,眼神锐利,“但肯定在伦敦。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比她之前在大英博物馆感应到玉璧时,还要清晰一些!
顾云深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沈婉按住。
“别动!”她语气带着命令,“伤口会裂开。”
顾云深看着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她的手冰凉,力道却不小。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着她细腻的皮肤,目光灼灼:“林知夏,这意味着,‘山河社稷图’的另一部分,可能就在伦敦,而且……即将出现,或者,己经被激活了。”
这个认知让两人心头同时一沉,也一振。
沉的是,对手可能己经先一步找到了关键物品;振的是,他们终于有了更明确的线索。
“必须尽快找到它!”沈婉斩钉截铁。
“我知道。”顾云深握紧她的手,“我己经让人根据玉簪可能感应的能量特质,筛查伦敦近期所有与东方古物相关的拍卖、展览和私人交易记录。很快会有结果。”
他看着她,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却因为兴奋和算计,重新焕发出一种逼人的光彩。
“但在那之前,我的‘未婚妻’,”他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痛楚却依旧强势的弧度,“我们得先送维克多一份‘回礼’。”
沈婉迎上他的目光,读懂了他眼中的狠厉与谋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就是她熟悉的规则。
她微微颔首,眼神冰冷:“好。”
病房内,阳光静谧,粥香微温。两个刚刚经历生死、确认了彼此心意,哪怕谁也不肯明说的人,却在病床前,冷静地策划着下一场更凶猛的反击。
而沈婉发间的玉簪,那持续的温热感,如同无声的战鼓,敲响在伦敦的上空。
(第7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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