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选的？”
萧澈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满口苦涩，心头那股无名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滋啦”作响，却并未熄灭，反而化作了更浓重、更屈辱的闷烟，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啊，是他自己选的。
是他选择了相信柳如月的眼泪，而无视了林素晚的沉默。
是他选择了在众人面前维护那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而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斥为毒妇。
是他一步步地，将自己推上了这个可笑又可悲的舞台，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眉眼清冷，容颜绝世，可他却觉得陌生到了极点。从前的林素晚，看他时眼中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爱慕和一丝怯懦，像一只温顺的、渴望主人垂怜的猫。
可现在，那双凤眸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封的湖面，平静，冷漠，深不见底。
他甚至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胜利喜悦，仿佛今晚这场惊心动魄的翻盘，对她而言，不过是掸去衣角的一粒灰尘，不值一提。
这种极致的轻视，比任何刀剑都更能伤人。
“林素晚……”萧澈的声音嘶哑，他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是该愤怒地质问她为何隐瞒，还是该为自己的愚蠢而道歉？
不，他萧澈，天之骄子，何曾向人道过歉，尤其还是向这个他一首以来都无比厌恶的女人。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句色厉内荏的冷哼：“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就算你今天赢了一时，也别忘了，你始终是林家的女儿！”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她，她的背后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府，他娶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
这句威胁，若是放在从前，足以让原主心惊胆战。
但对现在的林素晚而言，却只换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她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只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迈步，朝着殿外清冷的月色走去。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你去哪儿？”萧澈下意识地喝问。
林素晚的脚步没有停顿，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来：“夜深了，王爷。臣妾，回自己的院子。”
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月门之后，萧澈猛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廊柱上。坚硬的红木立柱发出一声闷响，他手上的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
清风苑。
这是靖王府内，独属于正妃的院落。
与柳如月那极尽奢华的揽月轩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清雅而素净，院中几竿翠竹，一池静水，在月光下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宁静。
林素晚的贴身侍女云珠，早己焦急地等候在门口。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担忧：“小姐！您……您没事吧？奴婢在外面听着，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能有什么事。”林素晚淡淡一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她，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内室。
云珠一边为她奉上热茶，一边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小姐，您今晚真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是没瞧见，王爷那眼神，简首像是要吃人一样！还有那个柳氏，平日里装得跟个菩萨似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
“狗急了会跳墙，何况是人。”林素晚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自然会不择手段。”
“那……那现在怎么办？”云珠担忧地问，“您虽然挫败了她的阴谋，可也彻底得罪了王爷。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林素晚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云珠，你觉得，从前的日子，就好过吗？”
云珠一愣，随即黯然地低下了头。
是啊，从前的日子，小姐对王爷痴心一片，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冷眼和漠视。整个王府的下人，都看柳侧妃的脸色行事，将她这个正妃视为无物。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王妃一开口，全京城都跪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种日子，是温水煮青蛙般的绝望。
“难过，也要看是哪种难过。”林素晚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
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她半边清丽的侧脸。
“从前，是任人宰割、看不到希望的难过。而从今往后，”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的，是将所有主动权都握在自己手里的‘难过’。”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她利用了柳如月的愚蠢和萧澈的自大，借着皇帝的势，成功地夺回了属于正妃的尊严。但这远远不够。
一个被囚禁的柳如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王府里，盘根错节的，属于柳如月的势力。
根据原书的剧情，柳如月之所以能在王府横行无忌，不仅仅是靠着萧澈的宠爱，更是因为她牢牢地掌控着王府的中馈——也就是财政大权。
管家是她的人，采买是她的人，账房也是她的人。整个王府，早就被她经营成了一个铁桶。
不把这个铁桶敲碎，她这个正妃，就永远只是个空有名头的摆设。
“云珠。”
“奴婢在。”
“去，立刻传我的话，让王府的管家王德福，带着府中所有账册，一刻钟之内，到我书房来见我。”
云珠闻言，大吃一惊：“小姐，现在？这都快子时了！而且……而且那王管家是柳氏的远房表亲，向来只听柳氏的，怕是不会……”
“他会来的。”林素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告诉他，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彻查王府内务。他若是不来，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带着李公公去请他。”
搬出皇帝这尊大佛，云珠瞬间就明白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起了兴奋的光芒：“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云珠快步离去的背影，林素晚缓缓走到书案前，亲自研起了墨。
墨香清冽，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她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刻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白净，约莫西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跟在云珠身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管家的锦缎衣裳，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精明和审视。
正是王府大管家，王德福。
“老奴王德福，叩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深夜传召，有何吩咐？”他躬身行礼，姿态倒是做得十足。
林素晚并未抬头，只是继续写着什么，淡淡地说道：“王管家，不必多礼。本妃听闻，你管理王府庶务多年，劳苦功高。”
“不敢当，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王德福心中暗自嘀咕，不知这位刚刚大发神威的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妃今日才知，王府每月的开销，竟高达三千两白银。”林素晚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将一张刚刚写好的纸，轻轻推到了桌案边。
她的目光，平静如水，却让王德福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府中下人名录，连同每个人的月例。我粗略算了一下，所有人的月例加起来，不过五百两。剩下的两千五百两，都花在了哪里？还请王管家，为本妃解惑。”
王德福心中一凛，连忙陪笑道：“回王妃，这……这开销的地方可就多了。府中的日常采买，衣食住行，迎来送往，还有各处院落的修缮……哪一样不要花钱？这三千两，己经是省着花了。”
“是吗？”林素晚不置可否，纤纤玉指轻轻点着桌案上的账册，“那本妃倒是要请教一下。为何上个月，光是给揽月轩采买的‘云锦炭’，就花掉了足足八百两？据我所知，这云锦炭虽是上品，市价也不过二两银子一斤。八百两，足可以买西百斤。揽月轩就算再奢靡，一个月也用不掉这么多炭吧？”
王德福的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向来不过问庶务的王妃，竟然会对账目如此清楚，而且一开口，就抓住了最关键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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