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抗拒事件之后，沈墨琛与温予暖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更加脆弱的平衡。他依旧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维持着固定的距离跟随着她，但那目光中的偏执与警惕，似乎被一层更深的、近乎雏鸟般的依赖所覆盖。他不再仅仅是需要确认她的存在，更像是将她视作了自身与世界之间唯一的缓冲地带，唯一的安全阀。
温予暖肩上的压力因此更重了。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专业姿态，不敢再轻易尝试任何可能引发他剧烈反应的治疗手段，比如那间己经被清理干净、却依旧房门紧锁的治疗室。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在别墅里那几个固定的空间里，进行着无声的共处。她看书，他坐在阴影里；她记录笔记，他沉默地凝视；她偶尔尝试极简短的、关于感官的对话（“今天的汤，味道会不会太浓？”），他则以几乎无法察觉的摇头或点头回应。
进展微乎其微，沉闷得令人窒息。这座华丽的牢笼，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只有窗外光影的移动提醒着日升月落。
这天午后，天气异常沉闷，乌云低垂，却迟迟没有落下雨来。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连呼吸都带着重量。温予暖坐在偏厅的窗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疲惫。连续多日的精神紧绷，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像湿透的棉被裹挟着她，让她透不过气。
沈墨琛依旧坐在他对面那个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证明着他的存在。他今天似乎也格外安静，连那惯常的、落在她身上的专注目光，都显得有些涣散，仿佛也被这沉闷的天气所影响，或者说，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并因此感到不安。
温予暖放下手中那本己经看了许久却一页也未读进去的书，揉了揉眉心。她需要一点变化，哪怕只是一点点，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不是为了治疗，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这凝固的空气。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庭院里一个造型古朴的、用于装饰的石雕小动物上。那动物龇牙咧嘴的样子，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滑稽。
一个极其无聊、甚至称得上拙劣的冷笑话，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脑海。那是她大学时，林薇经常用来逗她开心的、老掉牙的笑话之一。
她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的自嘲，转过头，看向阴影中的沈墨琛，用一种平板无波的、近乎叙述事实的语气开口：
“知道为什么企鹅的肚子是白色的吗？”
话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落下，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沈墨琛依旧垂着眼睑，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见。
温予暖说完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对着一个封闭自我的病人讲冷笑话。尴尬和更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扯了扯嘴角，准备自嘲地结束这场独角戏。
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
阴影里，那个一首如同冻结般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沈墨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睑。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一丝茫然的困惑，望向她。他似乎花了点时间，去处理她这句突兀的、毫无逻辑的话语。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他是星火燎原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那总是紧抿着、线条冷硬得如同石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真的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下。像微风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他脸颊两侧紧绷的肌肉，也随之出现了瞬间的、微弱的松弛。
那不是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笑。没有任何声音，眼神里也谈不上愉悦。那更像是一种……面部肌肉长期处于僵硬状态后，因为某种无法理解的、外界的微弱刺激，而产生的一次无意识的、生理性的松动。
但就是这细微到极致的松动，却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脸上那常年笼罩的、阴郁冰冷的坚冰！
温予暖彻底怔住了。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生怕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惊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脸上那细微的弧度只维持了不到一秒，便迅速消失，恢复成了一贯的漠然和平静。他甚至有些困惑地微微蹙了下眉，仿佛自己也不理解刚才那一瞬间面部肌肉的失控。
然而，那瞬间的“松动”，那近乎“笑”的表情，己经真真切切地印刻在了温予暖的视网膜上，也狠狠地撞击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他重新垂下眼睑，恢复成那尊沉默的雕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股汹涌的、复杂难言的热流，猛地冲上了她的眼眶，让她鼻尖发酸。
不是作为医生看到病人症状缓解的欣慰。
而是一种……更私人的，更脆弱的，仿佛在无边黑暗中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了一颗星辰，哪怕它如此遥远，如此微弱，却足以让人热泪盈眶的感动。
他听到了。他理解了（至少部分理解了）那句无聊的话。并且，他对此做出了一个近乎“笑”的回应。
这不是药物带来的平静，不是依赖产生的顺从，而是他自身内在，对这个世界发出的、一个极其微弱的、积极的信号。
尽管这个信号转瞬即逝，尽管它可能毫无意义。
但它确实存在过。
温予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瞬间泛红的眼圈和激动的情绪。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咙间的哽咽。
她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了那本书，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窗外的乌云似乎滚动得更加剧烈了，沉闷的雷声从远方隐隐传来。
但在这间压抑的偏厅里，温予暖却感觉那凝固了许久的空气，似乎悄然流动了起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第一个“微笑”。
它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埋进冻土的种子，渺小，脆弱，不知能否存活。
但至少，它曾被种下。
而播种的人，此刻正强忍着澎湃的心潮，等待着那或许永远不会到来，又或许终将破土而出的——下一次。
(http://www.220book.com/book/WPN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