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以崩溃和拥抱达成的“新平衡”,如同在温予暖与沈墨琛之间系上了一条更加牢固却也更加危险的纽带。他依赖她,如同植物依赖阳光,安静,持久,深入骨髓。而温予暖在这份日益沉重的依赖中,感到自我正被一点点无声地侵蚀、淹没。她不仅是他的医生,更是他情绪的稳压器、梦魇的驱散者、日常的引导者,甚至是他与世界之间唯一的缓冲带。
这种全方位的占据,在带来某种扭曲成就感的同时,也催生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提醒她“温予暖”不仅仅是为沈墨琛而存在的空间。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专业的,能让她短暂抽离这黏稠情感旋涡的避难所。
这个念头,在沈墨琛一次相对平静的午后小憩时,变得异常强烈。
她环顾这座巨大而压抑的别墅,目光最终落在了二楼走廊尽头,一扇不起眼的、似乎被遗忘的小门后。那原本可能是一间储藏室或者闲置的佣人房,位置偏僻,光线幽暗。
她向陈婧提出了使用这个房间的请求,理由是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空间整理治疗资料和进行专业学习。陈婧刻板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没有反对,只是公事公办地交出了钥匙。
推开那扇门,一股陈年尘埃和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被厚重的爬山虎遮去了大半光线,室内昏暗,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杂物。
这里与别墅其他地方的奢华精致格格不入,却让温予暖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因为这里没有沈墨琛的气息,没有他那无处不在的、专注的凝视。
她亲自动手,花了几个下午的时间,在沈墨琛沉睡或安静独处时,默默地清理这个空间。她搬走了多余的杂物,只留下一张结实的老旧书桌和一把椅子。她仔细擦拭了那扇小窗,让更多被过滤的、柔和的天光得以透入。她甚至从庭院里,悄悄折了几支无人照管却顽强生长的白色小野花,插在一个洗净的玻璃瓶里,放在窗台上。
她没有添置任何昂贵或舒适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简陋、朴素,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临时性”。但当她将带来的专业书籍、那本曾被沈墨琛扔进壁炉又被她捡回、如今己抚平褶皱的笔记本,以及一些基础的心理学工具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时,一种久违的、属于“温医生”的笃定感,悄然回归。
这个小小的、昏暗的房间,成了她精神的哨所。在这里,她可以暂时摘下“沈墨琛的全世界”这顶过于沉重的王冠,重新变回一个思考、学习、试图用理性而非纯粹情感去解决问题的专业人士。
她开始在这里度过每天固定的几个小时。有时是阅读最新的期刊论文,有时是整理对沈墨琛的观察记录(现在她开始更加客观地记录,而非仅仅感受),有时只是对着窗外那一片被爬山虎框住的、小小的绿色发呆,让过度承载他人情绪的大脑得以放空。
当然,她从未真正“独处”。沈墨琛虽然允许她拥有这个空间,也遵守着不强行闯入的默许,但他敏锐的感知总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动向。她待在“那个房间”的时候,他通常会格外安静,有时会守在她门口的走廊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有时则会坐在离那扇门最近的偏厅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页未翻,只是全身心地感知着门后她的存在。
这是一种新的、微妙的拉锯。他给予了她物理空间上的“自由”,却用他全部的注意力,无形地笼罩着那个空间,宣示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上的“占有”。
温予暖能感觉到门外那无声的守望。这让她无法完全放松,却也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至少,他没有激烈地反对,没有再次摧毁。他在学习适应她的“需要”,尽管这对他而言,可能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分离焦虑”。
这天下午,温予暖在小房间里查阅关于童年复杂性创伤长期干预的文献。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透过稀疏的爬山虎叶片,在老旧的书桌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抬起头,恰好看到沈墨琛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倚着门框,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又缓缓扫过这个简陋却整洁的小空间,掠过书桌上摊开的书籍、那瓶摇曳的白色小野花,最终,定格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不满,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理解的宁静。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不易察觉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认可。
随即,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将那片小小的天地,完整地还给了她。
温予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百感交集。
她成功地开辟了一方属于自己的事业萌芽之地,守住了专业身份的微光。
但她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她与沈墨琛之间的联结,己经紧密到即使隔着一扇门,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这萌芽的事业,究竟是让她找到了平衡的支点,还是仅仅是为这艘深陷依赖海洋的巨轮,增添了一间更加精致、却也更加无法分离的舱室?
她不知道答案。
窗外,暮色西合,爬山虎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羁绊与自由,永无休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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