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沈墨琛拍在书桌上的《终身专属协议》,像一道最后通牒,彻底粉碎了温予暖心中残存的侥幸与摇摆。纸张上冰冷的条款,和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混合着恐慌与疯狂的偏执,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留下,意味着永世囚禁,意味着自我、事业、乃至灵魂的彻底湮灭。
她不能再犹豫了。导师的警告,内心的审判,以及眼前这赤裸裸的占有宣言,都在尖叫着同一个答案:逃!必须立刻逃离!
这个决定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那蚀骨的不舍与愧疚,赋予了她一种近乎麻木的行动力。她需要计划,需要冷静。
接下来的两天,温予暖强迫自己表现得一切如常。她继续为沈墨琛进行安抚,回应他那愈发粘稠的依赖,甚至对那份荒诞的协议,她都没有再明确拒绝,只是用沉默和拖延来应对,仿佛在认真考虑。她不能打草惊蛇。
沈墨琛似乎将她这种沉默误解为某种程度的妥协,那咄咄逼人的偏执气息稍有缓和,但那双眼睛里的审视与不安,却从未真正离开过她。他像一头守护着唯一宝藏的恶龙,即便暂时收起了利爪,也依旧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失去的迹象。
温予暖利用他午后雷打不动的短暂小憩时间,开始秘密准备。她没有大张旗鼓地收拾行李,那太容易被察觉。她只选择了一个最小的行李箱,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角落里。她将必备的证件、少量现金、几件换洗衣物,以及那本被她从壁炉灰烬中捡回、抚平褶皱的笔记本,一点点、悄无声息地转移进去。每放入一件物品,都像是在她心上刻下一道离别。
她不敢带太多属于这里的东西,那会留下痕迹,也更会牵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但当她的目光掠过窗台上那株早己干枯、却依旧被她保存下来的小向日葵标本时(他因她一句“喜欢”而找来满屋柠檬的那次,她最终只留下了这一株),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她没有将它放入行李箱,只是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脆弱的花盘,仿佛在做一个无声的道别。
夜晚,成为了最难熬的时段。沈墨琛的睡眠很浅,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可能将他惊醒。温予暖躺在冰冷的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浮雕花纹,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门外走廊里任何一丝动静。她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或者说,看守。他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墙壁,挤压着这片狭小的空间,也挤压着她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机会,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降临。
猛烈的风雨声掩盖了世间大部分声响,也扰乱了别墅里固有的死寂。这是一个绝佳的掩护。
当确认门外那道熟悉的、几乎与她呼吸同步的气息,因疲惫和雨声的干扰而陷入更深沉的静止后,温予暖如同潜伏己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她推开衣柜,拖出那个早己准备好的小行李箱,动作缓慢而稳定,生怕滑轮与地板摩擦出任何声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大得她怀疑会穿透雨幕,惊动门外那个沉睡(或许并未沉睡)的猛兽。
她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凉的黄铜门把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蜷缩在阴影里的脆弱,他紧握她衣角时的克制,他枕在她膝头时的安宁,还有……他逼迫她签署协议时那疯狂的偏执。
不舍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交缠撕扯着她的心脏。
但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留下,是慢性死亡,是对他们两个人的不负责任。
她猛地用力,极轻极缓地,拧动了门把手。
“咔哒。”
一声细微到几乎被雨声吞没的轻响。门开了一道缝隙。
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尽头的一盏壁灯散发着幽淡的光。她看到,沈墨琛果然靠坐在她门对面的墙边,头埋在膝盖里,像是睡着了。湿漉漉的黑发黏在他额角,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姿态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寂与不安。
温予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酸楚瞬间涌上眼眶。她几乎要迈不动脚步。
走吧,温予暖。她对自己说。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咬紧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拎着那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行李箱,侧身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她不敢看他,不敢停留,像一道仓皇的影子,贴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向着楼梯口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别墅内部的结构早己印在她脑中,她避开可能有佣人夜巡的路线,凭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提供的瞬间光亮,摸索着向下。
终于,她来到了别墅底层,那扇通往自由(或许是另一个未知困境)的、厚重的橡木大门前。
门没有上锁。沈家似乎从未想过有人会从内部逃离,或者,他们自信于这栋别墅本身就是最坚固的牢笼。
温予暖的手,再次握上了冰凉的门把手。雨水疯狂敲打着门板,像是无数只手在催促,又像是在挽留。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幽深得如同巨兽食道般的楼梯口。
那里,空无一人。
他还在沉睡吗?还是……
她不敢再想。
用尽全身力气,她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瞬间,冰冷的风雨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面而来,吹得她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门外,是漆黑一片的庭院,是被暴雨蹂躏的世界。
自由,就在这一步之外。
温予暖毫不犹豫地,抬脚踏入了那片冰冷的雨幕之中。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孤独的声响,迅速被狂暴的雨声所吞没。
她没有回头。
也,不敢回头。
身后那座如同墓穴般沉寂的别墅,以及别墅里那个她亲手安抚、又亲手抛弃的男人,将成为她余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前方,只有被暴雨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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