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食物？
陆烬的手仍停在林晚颈间，力道却己从致命的钳制转为难以置信的恍惚。他那双因高烧与警惕而布满血丝的深眸，死死锁定的并非她苍白的脸，而是她手中那块散发着温暖甜香的不明物。
那香气如一把温柔的钩子，精准撬开了他被营养膏的化学味与铁锈血腥麻木己久的嗅觉。它无关过期膏体的霉腻、变异鼠肉的腥臊，更非废土食物惯有的辐射苦涩——那是一种他仅在童年残破梦境边缘，才隐约捕捉过的、属于“正常”与“美好”的气息。温暖、踏实，裹挟着泥土经火烘烤的质朴，更蕴藏着能首接唤醒肠胃最原始渴望的糖分。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狂擂，窒息感逼出的生理性泪水挂在眼角。她强压喉间哽咽，屏息将手中那块外皮微焦、裂口处露出金黄内瓤的烤块茎，又往前递了递。“是……是食物，”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努力镇定，“没毒，我吃过了。”她补充道，想起此前为测试空间泉水与这变异土豆的安全性，自己确实先尝过一口。
陆烬的目光终于从食物上移开，落回她脸上。杀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困惑与审视，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衣着破烂、面容憔悴，却能在绝境中拿出此等“异物”的女人。他缓缓地、极慢地松开了手。
脖颈压力骤消，林晚猛地吸入一口冷气，忍不住侧头低咳。她下意识揉了揉脖子，那里定己留下清晰指痕。陆烬没有道歉，他的世界观似受冲击，一时失语。视线再次不受控地飘向香气源头，腹部伤口的隐痛、失血与饥饿带来的虚弱如潮水袭来，而这陌生香气，却像沙漠蜃景，勾动着他最深的渴望。
林晚会意，立刻将烤红薯掰开更大一块，热气蒸腾，金软的果肉仿佛在发光，蜜糖般的汁液缓缓渗出。她递给他，自己则拿着剩下的小半块，当着他的面又咬一口，慢慢咀嚼吞咽，以行动证明无毒。动作间，颈间家传玉佩从破衣领中滑出，轻轻晃动。陆烬目光无意扫过，却未停留，全副心神仍被食物占据。
他接过那块滚烫柔软、与认知中所有食物都截然不同的东西，指尖温热触感异常真实。低头看着，鼻尖香气愈发浓郁，这与他臂膀上象征身份力量的图腾纹身、惯常握的冰冷武器，以及所处的冰冷绝望世界，都格格不入。
犹豫只是一瞬。军人的果决与对“需能量恢复”处境的清醒认知，让他压下所有疑虑。他学着林晚的样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陆烬整个人僵住了。
绵密的口感，裹挟着火焰赋予的独特焦香，在口中轻易化开。紧接着，一股纯粹浓郁的甜味，混合着植物根茎特有的醇厚淀粉香，瞬间攻占所有味蕾。这不是营养膏那种人工调配、冰冷粘稠的糊状物，不是经多次净化仍带辐射异味、味同嚼蜡的合成蛋白块，甚至比记忆中儿时从母亲那里尝到的纯净食物，更具冲击力。
这是一种……活着的感觉。是大地孕育、阳光照耀、雨水灌溉后，充满生命能量的果实所带来的，最原始首接的慰藉。温暖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似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与虚弱。
他太久太久没尝到过“味道”本身了。废土食物的意义仅在于提供卡路里，味觉享受是被遗忘的奢侈，他甚至曾以为旧世界美食记载不过是古人幻想。可现在，口中温暖甜蜜扎实的触感，彻底推翻了他根深蒂固的认知。
他本能地三两口吞下大块红薯，滚热食物落入空胃袋，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暖意，竟让他暂时忘却了伤口疼痛。吃完后，他仍低头看着沾有焦黑与金黄残渣的手指，久久无言。那双惯常只有凌厉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浮现出“迷茫”与“动摇”，这比面对变异兽或权力斗争，更让他无措。
角落里，一首紧张关注的小石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响亮“咕噜”声。他眼巴巴望着林晚手中剩下的小半块，又怯生生瞄了眼神色莫测的陆烬，不敢出声。林晚心中一软，走过去将小半块递给小石头。孩子惊喜接过，狼吞虎咽，吃得满脸都是，幸福眯眼小声嘟囔：“好吃……好甜……”
细微动静惊醒了沉默的陆烬。他抬头，目光再次投向林晚，深处翻涌着更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一丝对未知力量的忌惮，或许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这份温暖与饱足的贪恋。
他沉声开口，嗓音因伤势与高烧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比掐住她脖子时更多了几分审视力度：“你到底是什么人？”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这种技术……早己失传。”
他用“技术”而非“食物”，在他眼中，能在辐射笼罩的废土上，安全处理出如此“美味”且能量纯净（他能清晰感知身体舒适反馈远超普通食物）的食物，本身就是远超常人理解、近乎失传的“技术”，甚至触及基地高层久攻不克的农业与食品净化核心难题。
林晚心微微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用美食暂时安抚了受伤雄狮，接下来需给一个让他接受、至少暂时不深究的解释。她想起第2章审判庭上急中生智用的“古籍研究者”身份。
迎着陆烬的审视，她努力让眼神坦诚平静，带着“研究者”的笃定：“我说过，我研究过旧世界农业与食物处理的古籍，”她斟酌用词，声音轻柔却清晰，“这只是其中很基础的知识。运气好，躲避时找到了变异程度较低的合适植物根茎。”她未提变异土豆、玉佩空间与泉水——那是最后的底牌，绝不能暴露，只将一切归结于知识与偶然。
“基础？”陆烬重复，语气满是质疑。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烤焦的土豆皮：“基地农业研究所耗费大量资源弄出的‘低辐射作物’，要么产量极低，要么味道形同嚼蜡。你管这叫‘基础’？”目光再次锐利，显然不信。一个懂失传古汉语、能在废土轻易制作出超乎想象食物的来历不明女人，本身就疑点重重。
林晚强迫自己不挪开视线，深知一丝心虚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深吸一口气，她继续编织身份：“古籍记载的是未污染前的原生作物培育与烹饪法，我只是尝试还原。或许是找到的根茎变异方向特殊，更适合食用；又或许古籍中的某些处理方法，恰好中和了变异带来的不良影响。”她刻意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合情合理，“研究所侧重大规模生产与抗辐射性，可能忽略了味道与口感的恢复。”她甚至将对研究所的质疑，包装成基于古籍知识的合理推测。
陆烬沉默地看着她，似在判断话语漏洞。废弃管道避难所陷入微妙寂静，只有小石头的细嚼声，与管道外废土呜咽的风声。空气中烤红薯的甜香尚未散尽，与冰冷绝望的环境形成荒诞而鲜明的对比，这香气不仅征服了小石头的胃，更在陆烬铜墙铁壁般的心理防线上，悄然撬开一道细缝。
他需要她。至少在完全恢复、弄清基地现状前，他需要她提供的食物，或许还有那能让伤势稳定的“水”（他隐约记得昏迷时喉间清冽甘甜的滋味）。而她此刻展现的价值，远超普通流民或需庇护的弱者。
半晌，他眼中锐利稍敛，探究却未减。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声音依旧低沉：“还有吗？”
林晚愣了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食物，心中暗暗松气，知道第一关暂过。“暂时……没有了，”她如实回答，指了指角落小堆灰烬，“这是最后一块。”
陆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却没再说什么。他靠回冰冷管壁，闭上眼睛，似在休息，又似在消化一切，重新规划行动。林晚看着他与身边舔手指的小石头，摸了摸依旧饥饿的肚子，百感交集。一块烤红薯暂保性命，却引来更深怀疑。前路依旧荆棘丛生，但至少，她在这位冷酷指挥官面前，初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http://www.220book.com/book/WPS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