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地自产粮食丰收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其传播速度远超林晚的预料,也远远超出了“外城区一个小型安置点实现粮食自给”这般简单描述的范畴。那惊人到近乎异常的产量,以及薯块、豆类远超普通作物的品相,在有心人的刻意渲染和传播下,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的色彩。
“听说了吗?希望之地那边,一亩地能产出几千斤粮食!”
“何止!他们种的薯子,又大又甜,吃了浑身是劲!”
“肯定是找到了旧时代的宝藏!或者有什么秘法!”
“要是咱们也能种出那样的庄稼……”
流言在外层区乃至中层区的底层民众间发酵,希望之地和林晚的名字,被赋予了近乎传奇的光环,吸引着更多走投无路的流民向此汇聚。然而,在这股暗涌的崇拜与期盼之下,更深处潜藏的是各方势力骤然升温的觊觎与忌惮。
这份过于惹眼的“成绩单”,很快便被摆上了议会某些大人物的案头。
丰收的喜悦在营地内部尚未完全沉淀,新的危机便己兵临城下。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黑鼠帮那样的地头蛇,也不是暗中破坏的小动作,而是代表着基地官方意志的、带着公文和护卫的“特派专员”。
来者三人,为首的是议会资源分配委员会的一名干事,姓钱,身材微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精明而倨傲。他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议会警卫队士兵,彰显着此次来访的官方性质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晚女士,恭喜恭喜啊!”钱干事一见面便热情地拱手,目光却越过林晚,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营地内井然有序的景象和远处那片刚刚翻耕过的、仿佛还散发着丰饶气息的试验田,“贵处此次粮食大丰收,实乃我基地之幸,废土之福!议会对此高度重视,特派我等前来核实情况,并传达嘉奖。”
嘉奖?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将三人引至气象站内临时布置的会客处。
落座后,钱干事笑容可掬地宣读了议会颁发的、措辞华丽却空洞无物的嘉奖令,随即话锋一转:“林女士,如此高产的作物,实属罕见。议会科学委员会及农业部的专家们对此极为关注,认为这可能对解决基地乃至全体幸存者的粮食问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因此,议会希望,贵处能够顾全大局,将此次收获的所有作物种子,以及相关的……嗯,‘特殊种植技术’,无条件上交,由议会统一组织研究、鉴定和推广。”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脸上依旧带笑,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这关系到整个基地的未来,想必林女士深明大义,定会全力配合。”
果然来了!图穷匕见!
所谓的“嘉奖”,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炮弹。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她最大的倚仗和秘密连根拔起!一旦种子和技术上交,希望之地将失去最大的价值,重新变回那个仰人鼻息、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普通安置点。而所谓的“推广”,最终受益的会是谁?恐怕绝非底层民众。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依旧平静:“钱干事,议会的美意我们心领了。这些作物能丰收,主要是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几株抗逆性极强的野生种源,加上秦博士的指导和全体成员的辛勤劳作。所谓‘特殊技术’,实在谈不上。种子我们可以酌情捐献一部分用于研究,但全部上交,恐怕会影响我们下一季的耕种和营地的存续……”
“林女士!”钱干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清楚,基地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得失,在集体存续面前,微不足道。议会并非要断绝你们的生路,后续自然会给予相应的补偿和扶持。但种子和技术,必须上交!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周婶、王大柱等人站在林晚身后,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担忧。两名议会警卫队士兵的手,也若有若无地搭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什么时候,资源分配委员会,有权越过军事管制条例,首接向外层区重建项目下达‘命令’了?”
陆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墨蓝色指挥官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迈步走近,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钱干事三人。
钱干事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陆烬会突然出现,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强自镇定地站起身:“陆指挥官,我等是奉议会之命……”
“议会的决议,需要经过军事委员会联席会议审议通过,方可对军事管制区生效。”陆烬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希望之地属于外层区重建重点项目,受战时军事条例保护。在联席会议的正式决议下达之前,这里的一切,由我部负责。钱干事,请回吧。相关事宜,议会可首接与军事委员会沟通。”
他首接抬出了更高层级的权力机构,以程序为由,强硬地将钱干事顶了回去。
钱干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陆烬,又看了看站在陆烬身后、眼神坚定的林晚,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达不到目的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陆指挥官如此说,那我等就先回去复命了。不过,议会对此事极为重视,相信很快会有更高级别的接洽。”
说完,他带着两名警卫,灰溜溜地离开了。
会客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们不会罢休的。”林晚看向陆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陆烬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们会动用更正式的程序,施加更大的压力。萧派这次是铁了心要拿到你的技术。”
他顿了顿,沉声道:“做好准备。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钱干事这种角色了。你需要一个更站得住脚的理由,一个……让他们不敢轻易强取豪夺的理由。”
林晚明白他的意思。仅仅依靠陆烬的军事庇护是不够的,她必须让希望之地和这些高产种子,展现出更重要的、关乎基地整体利益的战略价值,让觊觎者投鼠忌器。
怀璧其罪。这丰硕的成果,在带来生机的同时,也引来了更凶猛的豺狼。守住它,将比创造它,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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