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翻滚的咕嘟声与清汤锅的温润雾气在空气中交织，苏晚盯着桌上的鸳鸯锅，眉头拧成了疙瘩。火锅店包间里暖气很足，她额角却沁着薄汗，手里捏着三张黄符，指尖都快把符纸攥出褶子。
“确定就在这？”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西周。顾衍说那股若有若无的煞气就盘踞在这家火锅店，尤其以他们这桌为甚，水火相冲的气场搅得罗盘指针乱颤，活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陀螺。
顾衍正往清汤锅里下虾滑，闻言抬了抬眼皮，罗盘往桌上一放，铜针疯转得几乎要飞出来：“你闻不到？红油锅里飘着的腥气，混着清汤这边的冷意，典型的水火煞。不赶紧设结界，等会儿指不定哪个食客要遭殃。”
苏晚深吸一口气，确实，明明是鲜香的火锅味，仔细闻却能品出一丝铁锈般的腥气，像是血混在油里煮。她定了定神，将黄符捏在指间，按照顾衍教的法子，准备借着鸳鸯锅的“水火之势”布个简易结界——红油锅属火，清汤锅属水，正好能锁住煞气。
“看好了，等会儿我喊‘收’，你就把符纸往锅沿贴。”苏晚侧脸对着顾衍，神情严肃得像在拆炸弹。
顾衍含着一筷子毛肚，含糊不清地应着：“知道了，赶紧的，我这毛肚再涮就老了。”
苏晚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诀，嘴里念念有词。黄符在她掌心微微发烫，眼看就要贴合锅沿，她猛地发力——谁知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哄笑，震得她手一抖，身子往前一倾，手肘不偏不倚撞在红油锅沿上！
“哗啦——”
半锅滚烫的辣椒油随着惯性泼溅而出，一道赤红弧线划过空气，不偏不倚，正正糊了顾衍一脸。
顾衍嘴里的毛肚“啪嗒”掉回碗里，脸上瞬间挂了层红油，辣椒籽黏在鼻尖上，连睫毛都在滴红油珠。他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猛地咳嗽起来，被呛得眼泪首流。
“苏晚！你谋害亲夫啊！”顾衍一边胡乱抹脸，一边手忙脚乱去摸桌边的纸巾，情急之下忘了避讳，抓起桌上的净水符就往脸上拍，嘴里还急促地念着清心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去！”
符纸沾着红油贴在他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看着又狼狈又滑稽。
苏晚也懵了，手里的黄符飘落在地，看着顾衍那张“红油面具”，一时间竟忘了道歉，反而憋不住想笑。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一碟肥牛进来，看到这场景瞬间僵在门口。只见一个满脸红油的男人正对着空气念咒，另一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往锅里扔符纸，桌上还摆着个转得发疯的罗盘——活脱脱一副吃火锅吵翻了天的架势。
服务员赶紧放下肥牛，脸上堆起标准的笑容，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劝和意味：“哎呀，两位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嘛！”
他偷偷打量着苏晚，又看了看顾衍脸上的红油和符纸，心里首犯嘀咕：现在小年轻吵架都这么新潮？又是符咒又是罗盘的，比电视剧还热闹。
“不是，我们……”苏晚想解释，可看着顾衍脸上的红油和那张歪歪扭扭贴在脸上的符纸，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憋笑的咳嗽。
顾衍一把扯下脸上的符纸，红油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他恶狠狠地瞪着苏晚，声音因为呛到辣椒而嘶哑：“还笑！赶紧拿纸巾来！辣死老子了！”
服务员见状，更确定是小情侣吵架，连忙递上一整盒纸巾，还贴心地劝：“帅哥美女，有啥矛盾不能好好说？这鸳鸯锅象征着和和美美，可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呀。”他说着，还特意指了指那锅鸳鸯锅，仿佛那是什么和解的信物。
苏晚接过纸巾，一边给顾衍擦脸，一边对着服务员尴尬地笑：“不好意思，我们闹着玩呢，没吵架。”
顾衍扒开她的手，自己胡乱擦着，红油蹭得满脸都是，活像个刚从辣椒油里捞出来的钟馗。他瞪着苏晚，嘴里还在碎碎念：“结界没设成，先给老子来个‘红油洗脸’，苏晚你是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吃那么香！分心了吧！”苏晚反驳着，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小心翼翼地擦掉他眼角的辣椒籽。
服务员见两人“打情骂俏”，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慢用啊，有需要随时叫我，千万别动手！”
包间门关上的瞬间，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爆发出笑声。
“都怪你！”苏晚笑着捶了他一下，“让你别吃了，专心点！”
顾衍抹了把脸，总算把红油擦得差不多，只是脸颊被辣得通红，看着像熟透的虾子。他抓起罗盘，发现指针虽然还在转，但幅度明显小了些，不由挑眉：“欸，好像有点用。”
苏晚凑过去看，果然，罗盘指针稳了不少。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那泼出去的辣椒油，竟阴差阳错地让水火气场交融得更剧烈，反而暂时压制了煞气的冲撞。
“歪打正着？”她喃喃道。
顾衍重新夹起毛肚，这次不敢再大意，盯着锅沿说：“管它正打歪打，有用就行。赶紧把结界补全，不然等会儿煞气反扑，这锅鸳鸯锅就得变成真·阴阳两隔了。”
苏晚点点头，捡起地上的黄符，这次格外小心地捏在指尖。红油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顾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那满脸辣椒油，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火锅店外的街灯次第亮起，映得玻璃窗上的水汽一片朦胧。没人知道，这家热闹的火锅店里，一口鸳鸯锅正悄然成了镇压煞气的结界，而两个手忙脚乱的年轻人，正借着辣椒与清汤的气息，笨拙又认真地守护着这方寸之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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