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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残局与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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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冰冷,敲打着李卫东麻木的脸庞,却浇不灭他心口那团燃烧着悲痛与恨意的火焰。父亲李老栓的遗体轻得吓人,仿佛所有的重量都随着那搏命一击消散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不仅是身体的疲惫伤痛,更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当他背着父亲,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的血人,踉跄着出现在李家坳村口时,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雨水将村里的土路变成了泥泞的沼泽,也让清晨的寒意更加刺骨。

几个起早准备下地的村民,远远看到李卫东和他背上那明显不对劲的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紧紧关上了门。恐慌,如同投入死水的新石子,再次荡开涟漪。

李卫东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径首走向自家那座如今显得格外冷清的院落。院门上,昨夜父亲亲手绘制的符咒,在雨水的冲刷下己经模糊不清,边缘焦黑,失去了所有灵光。

他用肩膀顶开院门,将父亲小心翼翼地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看着父亲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李卫东的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一点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伴随着压低嗓音的争执。

“……我就说不能让他们去!你看现在……”

“闭嘴!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现在怎么办?李老栓都折进去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们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民兵队长赵大牛和会计王老五探进头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胆大的村民。当他们看到桌上李老栓的遗体,以及跪在地上、浑身泥泞血迹、眼神空洞却带着一股慑人寒意的李卫东时,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

“卫……卫东兄弟……”赵大牛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和恐惧,“栓叔他……”

李卫东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缓缓扫过门口那一张张或惊惧、或躲闪、或带着一丝残余幸灾乐祸的脸。他没有回答赵大牛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沙哑得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爹,为了封住那东西,死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们遍体生寒。李老栓,这个村里最有本事、最受敬畏的老人,竟然真的死在了那邪物手上!

“那……那东西……”王老五扶了扶歪斜的眼镜,声音发颤。

“暂时被封住了。”李卫东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碑没碎,根子没除。它还会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再次攫住了所有人。

“不过,”李卫东话锋一转,那冰冷的眼神让骚动瞬间平息,“那东西,是被人故意养在那里的。很多年前,就有人用我们李家祖祖辈辈的气运和魂魄,当成了喂养那邪物的祭品!”

他猛地伸手指向门外乱葬岗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恨意:“有人!在很多年前!就给我们李家,给整个李家坳,布下了这个绝户的死局!我爹,只是第一个祭品!下一个,可能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也可能是你们的儿子,孙子!”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村民的心上!他们原本只以为是李老栓惹来了脏东西,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绵延数代、针对李家和整个村落的恶毒阴谋!自己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局中,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快嘴刘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刻薄话,但看到李卫东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以及桌上李老栓的遗体,终究没敢出声,脸色煞白地往后缩了缩。

赵大牛和王老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后怕。驱赶李家的行为,此刻显得如此愚蠢和短视!

“卫东……兄弟,”赵大牛的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有一丝哀求,“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你得拿个主意啊!”

“是啊,卫东,栓叔不在了,现在只有你懂这些了……”王老五也连忙附和,之前的傲慢和推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卫东看着眼前这些前倨后恭的乡亲,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人性便是如此,恐惧才能让他们低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轻轻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惶恐的村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我爹的后事,要办。”

“第二,从今天起,村里所有靠近后山的人家,暂时搬到村子中心住。夜里轮流守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敲锣。”

“第三,”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给我查!查我们李家的族谱,查村里最老的老人,查所有关于乱葬岗、关于几十甚至上百年前,村里或者附近发生过什么怪事、来过什么外乡人的传说!我要知道,到底是谁,跟我们李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要布下这等断子绝孙的毒局!”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与其年龄和过往经历不符的沉稳与决断。悲痛和仇恨,仿佛在一夜之间,将这个原本敦厚朴实的农村汉子,淬炼成了一块冰冷的钢铁。

村民们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李老栓的影子,甚至……比李老栓更多了一份玉石俱焚的狠厉。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

赵大牛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卫东,我们都听你的!”

王老五也连忙表态:“我这就去翻公社的旧档案,看看有没有线索!”

人群缓缓散去,开始按照李卫东的吩咐行动起来。院子里,只剩下李卫东和父亲冰冷的遗体。

雨水渐渐停了,天光放亮,但李家坳上空笼罩的阴云,却似乎更加沉重了。

李卫东走到院中,拾起那柄父亲留下的、色泽暗沉的枣木剑,紧紧握在手中。剑身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残留的体温和意志。

他抬头,望向雨后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如同鹰隼。

爹,您放心。我会活下去。我会找出那个布局的人。

李家的仇,必须血债血偿!

这残局,由我来接手。这火种,由我来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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