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的轰鸣持续了整整一夜。
待到黎明时分,尘埃稍定,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那座巍峨主峰矮了一截,山体表面布满狰狞的裂痕,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巨人。空气中不再有之前的郁结愤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源自骨髓的悲恸与虚弱。山风呜咽着穿过新生的裂隙,带起阵阵如泣如诉的回响。
铁柱的小手紧紧攥着赵明的衣角,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师父,山娘娘流了好多血……她好虚弱。”
赵明展开万象罗盘,只见指针依旧沉重地指向“艮”位,但先前的狂暴怒意己转化为一种断续、衰弱的波动,如同垂危者的脉搏。盘底贝壳太极图上,代表“和谐之音”的灵动之气努力地萦绕着艮卦之气,试图安抚,却收效甚微。
“山灵本源受损太重,”赵明面色凝重,“强行夺回核心,只是止住了失血。但地脉被粗暴撕裂,若不能及时‘缝合’,灵气将持续外泄,整片山脉仍会慢慢‘死去’。”
他推算良久,指向东南方向一处灵气相对平缓的山谷:“那里是几条次要地脉的交汇点,受损较轻,或可从此处着手,尝试引导山灵自行修复。”
他们来到那片山谷。与主峰的惨状相比,这里似乎宁静许多,但仔细感应,便能察觉地底灵气如同漏水的管道般,丝丝缕缕地消散在空气中。山谷中央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水原本应清澈见底,此刻却显得有些浑浊,湖面漂浮着些许失去活力的水藻。
铁柱跑到湖边,蹲下身,将小手浸入微凉的湖水中。“湖在发抖,”他轻声说,“它连不住地下的泉水了。”
赵明观察地势,心中己有计较。“地脉如人体经络,需以灵力为针,天地之气为线,方能缝合。”他取出数枚温润的玉符,按照九宫方位布下一个“导灵归元阵”。阵法成型的瞬间,山谷中的灵气流失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丝。
“柱子,”赵明看向铁柱,“阵法只能暂时稳住局面。山灵灵智受损,抗拒外力。你的‘心语’或许能与它沟通,引导它配合修复。”
铁柱用力点头,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下。他闭上眼睛,将龙纹手镯放在身前,月明珠贴在胸口,那点金色光晕微微闪烁。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请求帮助,而是将自己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融入脚下的大地。
“山娘娘,”他在心中轻轻呼唤,“我知道你很疼,很累……我们帮你把伤口缝起来,好不好?就像娘亲给我补衣服一样,慢慢来,就不疼了……”
起初,大地一片死寂,只有那深沉的悲恸在回荡。但铁柱没有放弃,他持续传递着安抚、理解与帮助的意念,甚至将自己记忆中母亲轻柔哼唱摇篮曲的那种温暖感觉,也一并传递过去。
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意念,如同初生幼兽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接触了铁柱的心念。那意念中充满了创伤后的警惕与不信任。
“……外来者……都想要……掠夺……”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们不一样,”铁柱用心念回答,并将记忆中击败黑袍老者、帮助海洋、平息沙漠、找回声音的画面片段,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我们想帮你。”
那微弱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随后,它传递来一阵剧烈的、源自地底深处的痉挛般的痛苦——那是地脉断裂处传来的真实感受。
铁柱小脸一白,额角渗出细汗,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努力地传递着温暖与安抚:“很疼吧……我们慢慢来……”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月明珠光芒柔和地洒落,内里的金色光晕与龙纹手镯上小白龙、九琴魂的灵韵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机的治愈波动,随着铁柱的心念,缓缓渗入大地。
赵明紧盯着万象罗盘,只见盘上代表地脉生机的气息,开始以铁柱为中心,宗小花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向内凝聚的趋势!
“有效!”他精神一振,全力催动导灵归元阵,将山谷中乃至更远处弥散的零散灵气, 引导向铁柱所在的位置。
修复的过程缓慢而艰难。地脉的“伤口”深不见底,且充满了山灵残留的排斥与痛苦。铁柱需要不断地沟通、安抚,引导山灵那微弱的本能,配合着赵明的阵法与月明珠的治愈灵韵,将断裂的灵气丝线一点点重新连接、抚平。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落月升。铁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显然心神消耗极大。赵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法替代。这种灵性层面的沟通与引导,唯有铁柱这赤子之心方能做到。
突然,铁柱身体一颤,他感知到了一处特别巨大和混乱的断裂点,那里残留着黑袍老者强行抽取本源时最狂暴的破坏力,如同一个不断溃烂的疮口。山灵的意念传来一阵近乎崩溃的剧痛与恐惧。
“这里……好可怕……”铁柱的声音在赵明脑海中响起,带着哭腔。
赵明心念电转,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罗盘上急速划出一道复杂的符箓——“乙木回春符”,木能克土,亦能生养万物。符成瞬间,一道充满生机的青翠光芒射入铁柱身前的地面。
“柱子,引导这道生气,覆盖那处伤口!”
铁柱强忍着不适,集中全部精神,将那道充满生机的乙木之气,混合着月明珠的治愈灵光与自己的安抚心念,如同最轻柔的纱布,覆盖在那溃烂的“疮口”上。
滋……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那处断裂点剧烈反应,残留的破坏性能量与生机之力相互冲撞。铁柱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坚持住!”赵明低喝,不断将自身灵力注入阵法与符箓。
就在铁柱快要支撑不住时,他腕间的龙纹手镯再次绽放光芒。这一次,小白龙虚影没有吟唱,而是首接化作一道纯白的灵光,融入铁柱的心念,九琴魂的演奏也变得低沉而庄严,如同母亲抚慰重病的孩儿。那来自无声城的“和谐之音”更是剧烈波动,散发出一种“秩序重组”的奇异力量。
多种力量在铁柱的引导下,终于压过了那残留的破坏性能量。那溃烂的“疮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灵觉感知中)愈合,断裂的地脉灵气被重新接续,虽然纤细,却坚韧而稳定。
当最后一处主要断裂点被成功“缝合”的刹那,整个山谷轻轻一震。
仿佛一个濒死的人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山谷中的小湖,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湖底重新涌出汩汩清泉,充满活力的水藻迅速焕发生机。西周原本有些萎靡的草木,枝叶舒展开来,泛起点点灵光。
万象罗盘上,那沉重郁结的艮卦之气,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衰败断续,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复苏势头。盘底贝壳太极图上的和谐之音,也终于与山灵之气初步交融,不再彼此排斥。
铁柱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及时赶到的赵明一把抱住。孩子脸色苍白,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喃喃道:“山娘娘……睡着了……这次,是好好睡觉……”
赵明探查了一下铁柱的状况,发现他只是心神消耗过度,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他抱着沉沉睡去的铁柱,看着眼前重现生机的山谷,心中感慨万千。
修复天地创伤,远比对抗邪魔外道更加艰难,需要的是耐心、沟通与无条件的善意。而这,或许才是他们旅程真正的意义。
夜色深沉,星辉洒落复苏的山谷。而在万象罗盘感应不到的极远处,一片终年笼罩在灰暗雾霭中的沼泽深处,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望向了山脉复苏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贪婪。
“竟然……能修复地脉……有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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