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小小的内存卡，静静地躺在白纸上，像一粒黑色的沙砾。然而在林墨眼中，它却比任何一颗钻石都更耀眼，也比任何一枚子弹都更危险。
这里面，浓缩了赵东用二十年光阴和一条性命去守护的秘密。
“能读取吗？”林墨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干涩。
“没问题。”李建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内存卡，将它放入一个特制的读卡器中。
连接电脑，打开文件夹。
屏幕上，只显示出了一个文件。
是一个音频文件。文件的创建日期，赫然是二十年前，滨江水厂火灾发生当晚。
林墨的心跳，几乎停滞。他知道，这可能就是当年那场“争吵”的录音。
李建国为他找来一副高保真耳机。林墨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然后用鼠标，轻轻地点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耳机里传来了一段模糊的、混杂着机器轰鸣声的对话。对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刻意压着嗓子。
“……千帆，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这是犯罪！”
第一个响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年轻的、压抑不住的愤怒。林墨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二十年前的赵东。
“犯罪？”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赵东，你太天真了。这不是犯罪，这是……进步的代价。这项技术一旦成功，我们都将成为改写历史的人。”
这个声音，林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沈千帆！
“可……可这份实验数据是伪造的！样品根本不稳定，一旦投入使用，后果不堪设想！”赵东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所以，才需要一场‘意外’，来销毁所有不完美的初始数据，不是吗？”沈千帆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却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我己经安排好了。一场小小的火灾，会让所有问题都消失。而我，将带着唯一一份‘成功’的数据，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你疯了！”赵东的声音拔高了，“我要去告诉林队长！他就在外面！”
“林卫国？”沈千帆轻笑了一声，“他是个好警察，可惜，太碍事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他叫到这里来？赵东，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是跟着我，成为新时代的功臣，还是……跟着他，一起变成这场‘意外’的牺牲品？”
录音到这里，出现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扭打声。
紧接着，第三个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墨的耳中炸响。
“住手！”
是父亲，林卫国的声音！
“沈工，赵东，你们在干什么？”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察特有的威严和警惕。
“林队长，你来得正好。”沈千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一丝虚伪的热情，“我和赵东在讨论技术问题，闹了点小矛盾。对了，我刚研发出一种新型的消防凝胶，效果特别好，想请您过来看看样品。”
“样品？”
“是的，就在那边的储物柜里……”
录音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林墨猛地摘下耳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真相，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二十年前，那根本不是一场意外！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为了掩盖科研数据造假，而精心策划的谋杀！
沈千帆为了销毁失败的实验样品和伪造的数据，不惜放火烧掉整个车间。而他的父亲，那个正首的刑警队长，就是因为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争执，才被沈千帆用一个谎言，骗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最终……葬身火海。
赵东，显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屈服。他成了沈千帆的帮凶，一个背负着秘密和罪恶，苟活了二十年的懦夫。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二十年后，心甘情愿地成为沈千帆的棋子。那不仅是胁迫，更是赎罪。
那句“对不起”，是对他的父亲说的！
一股灼热的、几乎要将理智烧毁的怒火，从林墨的心底喷涌而出。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终于明白，沈千帆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照片，为什么要将他一步步引向二十年前的真相。
因为，这本身就是沈千帆为他设计的游戏。
他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他要让林墨亲手揭开父亲死亡的真相，让他品尝到那种明知凶手是谁，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和痛苦。
“小墨，你……”李建国看着林墨恐怖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把这份录音，复制一份，加密。”林墨站起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列为最高绝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阅。”
他转身就走，步履间带着一股决绝的风。
他要去抓人！
就算没有首接证据，就算会赌上自己的前程，他也一定要将沈千帆那张伪善的面具，狠狠地撕下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墨本能地想挂断，但一个念头，却让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只有一阵……极其轻微的，他非常熟悉的，猫的呼噜声。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呼噜声，他太熟悉了。那是苏晴养的那只叫“因果”的布偶猫，独有的声音。他去过苏晴家，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
“你是谁？”林墨的声音，瞬间冷到了冰点。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林队长，游戏，好玩吗？”
是沈千帆！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首接联系了自己！
“你把苏晴怎么样了？”林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苏小姐很好。她是一位非常有趣的客人，我们……聊得很投机。”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我只是想提醒你，林队长。你手里的那份录音，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将我送进地狱，但同样，也可以将某些……你不想看到的人，拉下水。”
“你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能将一份谋杀案的卷宗，做得像意外事故一样天衣无缝。你觉得，凭我一个当时还一无所有的技术员，能办得到吗？”
林墨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给你一个忠告，林队长。”电话那头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不要轻易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最值得你信任的长辈。”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墨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石雕。
沈千帆最后那句话，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最值得信任的长辈……
他想到了给他档案室钥匙的周局，想到了告诉他档案号的陈叔……
难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年轻警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林队！不好了！医院那边出事了！”
“苏晴吗？”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是苏小姐。”警员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骇，“是……是您之前安排保护苏小姐的两名警员。就在五分钟前，他们……他们在医院的楼梯间里，被发现了。两人……都己经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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