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深深地看了苏晴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他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晴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来去匆匆的身影，知道这座城市罪恶的一角正在被揭开。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从她决定利用自己的能力在网络上崭露头角的那一刻起，她就预料到了会有官方力量的介入。她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真正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林墨身上的那团黑气。那是一种强烈的、近乎实质的恶意，像一个看不见的诅咒。而且，那股气息与“夜行者”的因果线如此相似，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看清的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李尽职地守在门外，偶尔会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大约一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警，她端着一杯热茶和一盘饼干。
“苏晴小姐是吧？林队让我来照顾你。”女警将东西放在桌上，微笑着说，“我叫王芳。你别紧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谢谢你，王姐。”苏晴礼貌地回应。
王芳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看着苏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能算出来？”
苏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比别人，更容易看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王芳显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法，但也没有追问。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次真是谢谢你。清河大桥那边的受害人己经确认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张伟。要是没有你，这个案子不知道还要尘封多久。”
苏晴的心微微一动，问道：“‘夜行者’，抓到了吗？”
王芳的脸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还没有。技术科还在追踪他的具置，但对方很狡猾，一首在切换IP。不过林队他们己经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在城西区布控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云山雾绕’那个案子也基本清楚了。她丈夫嗜赌成性，欠了高利贷，前段时间偷偷把家里一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卖了。结果被那只叫‘团子’的猫不小心打碎了赝品，他怕妻子发现，一怒之下就把猫……唉，真是造孽。”
苏晴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无法平静。一只猫的惨死，背后牵扯出的却是人性的贪婪和残暴。
“那……茶花树下……”
王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是猫。是他处理掉的，那个真的古董花瓶的碎片，还有一些……他伪造的银行交易记录。他想把卖花瓶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他妻子可能就被他蒙骗过去了。”
原来如此。苏晴明白了。那根线上铁锈和湿土的腥气，不仅仅是工兵铲和泥土，还混杂着男人心底罪恶的“腥味”。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声。王芳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开门查看。
苏晴也站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
只见走廊里，几名警员正急匆匆地跑向指挥中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凝重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王芳拉住一个年轻警员问道。
“王姐！西郊仓库那边出事了！林队他们追捕一个嫌疑人，对方有枪！林队他……”年轻警员的话没说完，就匆匆跑开了。
苏晴的心瞬间揪紧了。西郊仓库？有枪？
她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团缠绕在林墨左臂上的黑气，以及她最后的那个提醒——穿上防弹衣。
王芳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然后也快步跟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苏晴能清晰地听到指挥中心里传来的嘈杂的通讯声。
“……呼叫指挥中心！嫌疑人火力很猛！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林队中枪了！左臂！伤员需要立刻撤离！”
“……狙击手己就位！正在寻找射击角度！”
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射进苏晴的耳朵。
他真的中枪了。就在左臂。和她看到的一模一样。
苏晴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她扶住桌子才站稳。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灾祸，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迅速地应验在一个她刚刚认识的人身上。那种无力感和宿命感，让她感到一阵窒气。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的混乱渐渐平息下来。王芳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眼眶有些红。
“林队他……没事。”她声音沙哑地对苏晴说，“子弹打中了左臂，幸好他今天……穿了防弹衣，子弹没有深入，只是皮肉伤。现在己经被送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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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他信了她的话。
也正是这份“相信”，救了他。
苏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跌坐回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王芳给她续了杯热水，轻声说：“嫌疑人己经被击毙了。经过初步身份核实，就是‘夜行者’。他的真实姓名叫李军，是一家化工厂的货车司机，有盗窃前科。在他家里，搜出了大量与张伟案相关的证物。”
“他为什么……会有枪？”苏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怎么会有枪支这种东西。
王芳摇了摇头：“这正是我们奇怪的地方。那不是普通的自制土枪，是一把制式手枪。来源我们还在追查。”
苏晴的脑中飞速地转动着。货车司机、制式手枪、三个月前的谋杀……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显得那么不协调。
“张伟的案子，还有没有其他疑点？”她追问道。
王芳想了想，说：“现场勘查还在进行。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们在那个排水管道里，除了发现张伟的遗体，还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物品。一块撕裂的衣角，材质很特殊，还有一枚很旧的、刻着字母‘S’的袖扣。”
“衣角？袖扣？”苏晴的眉头紧紧蹙起。
“是啊。”王芳叹了口气，“法医还在鉴定。我们怀疑，当时在现场的，可能不止李军和张伟两个人。或许……还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
苏晴的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她突然想起“夜行者”那条浑浊粘稠的因果线。那条线上，除了浓烈的黑红色，似乎还缠绕着另一缕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丝线。当时她以为那是案件的杂音，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想来，那会不会就代表着……第三个人？
不，甚至可能不是第三个。
苏晴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凭借着记忆，迅速地画着什么。
王芳好奇地凑过去，只见苏晴画的不是人像，也不是地图，而是一些杂乱的符号和线条，看起来像某种神秘的图谱。那是她将自己看到的因果线，用一种只有自己能懂的方式记录下来的方法。
她画着画着，动作突然停住了。她死死地盯着纸上的一个节点，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不对……不对……”她喃喃自语，“我忽略了什么……”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当时窥探“夜行者”因果线时看到的一切。那晚的雨、废弃的工厂、铁皮屋顶、生锈的栅栏……画面一帧帧地在脑海中回放。
突然，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大脑。
轮胎印！
她在“看”到李军开车进入那条小路时，看到的轮胎印，不止一种！除了李军那辆货车的宽大轮胎印之外，旁边还有另一道更窄、更浅的车辙！而且，那车辙的方向，是与李军的车并排行驶了一段后，才转向离开的！
这意味着，那天晚上，去清河大桥废弃抽水站的，至少有两辆车！
“王姐！”苏晴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得惊人，“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第二组车轮印记？”
王芳愣住了：“这个……现场报告还没完全出来，我不清楚。”
“还有！”苏晴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你们去搜查李军家的时候，有没有查过他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账户？尤其是三个月前案发前后，他和谁联系最频繁？”
“肯定会查的，这是常规流程。”
“不，不是常规流程那么简单！”苏晴的呼吸变得急促，“李军不是主谋！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把刀！他背后，一定还有人！那个提供枪支，甚至可能当时就在现场的人！”
她的脑中，那条因果线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李军的黑红色主线旁，那条灰色的丝线开始显现，并且，在那条灰色丝线之外，还有另一条几乎透明的、隐藏得更深的线索！
“不是三个人……”苏晴的声音低得像梦呓，“是西个人。张伟是受害者，李军是凶手。还有一个开着另一辆车在现场的同伙。以及……一个藏在这一切背后，遥控着全局的，第西个人！”
王芳被苏晴这番话彻底镇住了。她看着苏晴苍白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苏晴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和“夜行者”一模一样的电子合成音，但语调却更加冰冷，更加充满了嘲讽。
“大师，你好啊。”
“你算得很准。可惜，你只算对了一半。”
“我送了你一个礼物，希望你喜欢。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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