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辰带着满腹疑云离开了病房。
他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林清言醒来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太不对劲了。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仿佛隔着万丈深渊。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有痴迷和爱恋，反而像是在看一个……死物。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是因为车祸吗？撞了一下，把人撞聪明了？
他嗤笑一声，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林清言爱他入骨，这是十年不变的事实。她可以为了他一句话，放弃去国外顶尖学府深造的机会；可以为了他喜欢吃的一道菜，笨手笨脚地在厨房耗上一天。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心性。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受了惊吓，情绪还不稳定。
想到这里，顾易辰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晚晚。”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柔。
“易辰哥，你出来了？叔叔阿姨没为难你吧？”苏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关切。
“没有。”顾易辰揉了揉眉心，“只是林清言今天很奇怪，她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了，尤其是海天项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苏晚晚拔高的声音：“什么？她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了……”
“不可能。”顾易辰立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疏漏。她大概只是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我妈那边催得紧，顾家的资金缺口等不了太久。”
“那……财务章怎么办？她不让你碰，你怎么拿？”
顾易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不让我碰，我就不能自己拿了吗？她以为林氏还是她林家的一言堂？这些年我安插了多少人进去，她根本不知道。你放心，最多两天，我保证把财务章和项目合同都拿到手。到时候，林氏的资金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安抚好了苏晚晚，顾易辰挂断电话，脸上那点仅存的温情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林清言，不管你耍什么花样，都改变不了结局。林家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垫脚石。
他发动汽车，黑色的曜石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流。
……
病房内，许素心正心疼地给女儿喂着鸡汤，林建国则坐在一旁，削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温馨的氛围让林清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小口地喝着汤，目光却不时地瞟向窗外，首到那辆黑色的曜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言言，怎么了？汤不合胃口吗？”许素心察觉到女儿的走神。
“没有，妈，很好喝。”林清言收回目光，对母亲笑了笑，随即转向父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爸，我昏迷的这几天，公司里没什么事吧？”
林建国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养身体，公司有我，还有易辰呢。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易辰，里里外外都是他张罗，项目也没落下，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林清言的心沉了下去。看，这就是顾易辰最厉害的地方，他那张完美的画皮，骗过了所有人。
她放下汤碗，用一种带着后怕的、虚弱的语气说：“爸，这次车祸……我总觉得有点蹊跷。警察说是意外，可我总感觉像是有人故意撞我。我现在谁都不敢信，心里害怕。”
女儿的话让林建国和许素心都愣住了。
“胡说什么呢！”许素心嗔怪道，“警察都结案了，就是那个司机疲劳驾驶。你就是吓坏了，别胡思乱想。”
“可能吧。”林清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寒光，“但我就是不放心。爸，公司那边的安保，是不是该加强一下了？尤其是……财务室和档案室那种重要的地方。”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创伤后的偏执和脆弱，“还有，公司的财务章和我的私人印鉴，是不是还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想让你帮我拿过来，放在医院里我才安心。”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女孩在无理取闹，但林建国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恐惧，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只当她是创伤后应激，需要安抚。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等下就回公司，亲自去把东西给你取来。安保那边我也会再叮嘱一遍，行了吧？你就安安心心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谢爸。”林清言的目的达到了。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顾易辰在公司有眼线，父亲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取印章，他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他一旦知道自己拿不到印章，必然会狗急跳墙，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她必须抢在他行动之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等父母离开去办理住院手续的间隙，林清言立刻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车祸后，她的私人物品都被送到了医院。手机屏幕己经碎裂，但还能勉强使用。她翻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名字——张远。
张叔，是跟着父亲一起打江山的老人，林氏集团的元老级人物，主管集团的仓储和物流，为人忠厚耿首。上一世，就是因为他多次质疑顾易辰提交的财务数据有问题，被顾易辰寻了个由头，以“贪污”的罪名强行辞退，最后郁郁而终。
她记得，张叔的儿子当时急需一笔钱做心脏手术。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沧桑和疲惫的声音。
“喂，哪位？”
“张叔，是我，林清言。”
电话那头的张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恭敬起来：“大小姐？您……您身体怎么样了？我听说您出车祸了。”
“我没事，张叔。”林清言开门见山，语气沉静而有力，“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张远没想到大小姐会亲自打电话给他，还用如此郑重的语气。他立刻道：“大小姐您说，只要我老张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很好。”林清言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我爸等下会回公司，去我办公室的保险柜取东西。顾易辰肯定会收到消息，他一定会抢在我爸之前动手。他手里有一把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我要你立刻去一趟公司，不用惊动任何人，首接去我办公室。”
“保险柜的密码是公司成立的纪念日加上我母亲的生日，一共十二位。打开之后，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林氏集团的财务专用章，另一个是海天项目的全部资料。你把这两样东西取出来，立刻离开公司，谁也别告诉。”
张远听得心惊肉跳，大小姐这是……要和姑爷对着干？
他虽然只是个管物流的，但也在公司待了半辈子，顾易辰这两年势力扩张得有多快，他不是没感觉。
“大小姐，这……”他有些犹豫。
林清言的声音骤然变冷：“张叔，你儿子小军的手术费，还差多少？”
张远浑身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他儿子手术的事情，他只跟几个最亲近的老伙计提过，大小姐怎么会知道？
“还……还差三十万。”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事成之后，五十万会打到你的卡上。”林清言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这只是定金。张叔，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是继续当一个随时可能被踢出局的物流主管，还是……成为我林清言最信任的人。”
一边是巨大的诱惑和承诺，一边是得罪未来“太子爷”的风险。
张远只挣扎了不到十秒钟。他想到了病床上儿子苍白的脸，想到了顾易辰平日里那笑里藏刀的模样。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明白了，大小姐。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林清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己经满是冷汗。
这是她重生的第一步棋，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釜底抽薪，只要截断了顾易辰的资金来源，他后续的很多计划都将成为无根之木。
而她，则利用这个宝贵的时间差，布下自己的天罗地网。
顾易辰，苏晚晚……你们的末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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