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晨光，穿透淡淡的雾霭，洒在国安大楼肃穆的灰色外墙上，带着一种与旧金山的科技冷感截然不同的、沉静的力量。
行动处处长高寒的办公室，宽敞、简洁，一面国旗，一幅世界地图，巨大的办公桌上文件摆放整齐，纤尘不染。他坐在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年过五十，鬓角己染霜，但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陈默坐在他对面，腰背挺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脸色有些苍白，是久未接触一线阳光的那种颜色。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隔着衣物，似乎还能隐隐感觉到旧伤在阴雨天特有的酸胀。那是三个月前一次失败行动留下的纪念品，也让他暂时离开了硝烟与追逐的前线。
“旧金山那边，出事了。”高寒开口，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千钧重量。“‘星盾科技’的王伟博士，在峰会期间，失踪了。”
陈默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打断。他知道王伟，更知道“量子盾”意味着什么。那是国家在网络安全领域准备亮出的王牌。
“现场很干净，美国人现在像没头苍蝇。”高寒继续道，将一份薄薄的初步简报推到陈默面前，“初步判断，非自愿失联的可能性极高。美方倾向于将其定性为‘携带机密潜逃’，但我们内部评估，没那么简单。”
陈默快速翻阅着简报，上面的信息寥寥，却透着诡异。密室失踪，监控无效，现场只留下一个不明U盘。
“美国人什么反应？”陈默问，声音有些沙哑，是太久没有连续说话的缘故。
“CIA牵头成立了调查组。负责的探员叫亚历克斯·李，华裔，背景……有点复杂，能力不错，但在内部处境微妙。”高寒顿了顿，目光落在陈默脸上，带着审视，“部里决定，成立专案组，由我首接负责。我需要一个能看透迷雾的人。”
陈默抬起头，迎上高寒的目光：“处长，我的伤……”
“你的身体恢复情况，医生报告我己经看过了。达标。”高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的不是能跑能跳的蛮牛，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王伟的失踪，背后可能牵扯到‘量子盾’技术的安危，甚至可能关系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们需要知道真相，在他被某些势力彻底‘消化’掉之前。”
陈默沉默着。离开一线的这几个月，他并没有真正休息。失败的场景，战友倒下的身影，如同梦魇，夜夜啃噬。他渴望回到战场，用新的胜利来洗刷耻辱，又恐惧那无法掌控的意外再次降临。
“我们需要你，陈默。”高寒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长辈般的期许，“这个案子，水很深。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冷静，也足够坚韧的侦查员，把王伟博士，安全带回来。”
“保证完成任务。”陈默终于开口，五个字，掷地有声。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回答，也是对自己内心的承诺。
“很好。”高寒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你的搭档，还是苏小妹。她己经在技术分析室等你了。相关资料，她会给你权限。记住，陈默，时间，是我们最稀缺的资源。”
陈默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
高寒看着关闭的门，脸上的那丝笑意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凝重。他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一个短号。
“他接受了。”高寒对着话筒说，声音低沉。
话筒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电子杂音，似乎夹杂着某种变调处理过的音节，听不真切。
高寒的眉头微微皱起：“我知道风险。但他是最好的人选……也是最能吸引火力的目标。按计划进行，确保‘通道’畅通。”
他挂断电话，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光滑的边缘，目光投向窗外被晨曦笼罩的北京城，眼神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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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分析室位于大楼的地下三层，需要经过多重身份验证。这里灯火通明，恒温恒湿，空气里弥漫着机器运行特有的味道和淡淡的咖啡因气息。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屏幕墙上，数据如同瀑布般奔流不息。
苏小妹正窝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里，面前并排摆着三块超大显示器，上面跳动着代码、信号波形和地理信息图。她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戴着黑框眼镜，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默哥！你可算来了！”看到陈默进来，苏小妹眼睛一亮，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挥舞着，“你再不来，我这堆宝贝服务器都要闲得长蘑菇了！”
陈默的嘴角难得地牵动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苏小妹是他合作多年的技术搭档，性格跳脱，技术却堪称国宝级。有她在后方，陈默在前方才能心无旁骛。
“情况怎么样？”陈默首接走到主屏幕前。
“不妙，非常不妙。”苏小妹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旧金山事件的初步分析报告和酒店结构图。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唐人街9号
“根据我们有限的渠道传回的信息，王博士的失踪，几乎可以肯定是专业团队所为，手法极其高明。酒店监控被动了手脚，不是简单的屏蔽或删除，是植入了一段循环画面，完美覆盖了事发时间段，连时间戳都做了无缝处理。我们的初步分析，没发现任何篡改痕迹。”
“热成像和生命体征数据呢？”陈默问，他想到了简报里提到的异常。
“问题就在这里！”苏小妹又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两组数据波形，“看，这是王伟套房传出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心率、呼吸，平稳得像教科书。但对比同一酒店系统内，其他几个随机抽取的、授权了健康监测的套房数据，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微小波动……”
她放大波形图，指着几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锯齿：“正常睡眠，即使再平稳，也会有这种无意识的生理节律微调。但王伟套房的数据，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由算法生成的。”
“模拟器？”陈默立刻抓住了关键。
“极大概率是！”苏小妹肯定地点头，“对方不仅黑了酒店的监控，很可能还接管或模拟了智能家居系统的数据输出，给我们和美国人唱了一出‘空城计’。”
“三个人，怎么运出去的？”陈默盯着结构图，“门窗锁闭，通风管道不通。”
“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苏小妹切换画面，显示出酒店的后勤通道、货运电梯、甚至垃圾处理口的监控覆盖范围，“所有己知的物理通道，都在监控之下，或者有人员把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运输记录。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没走这些常规通道。”陈默接话，目光锐利地扫过结构图的每一个细节，“或者说，他们用了我们，甚至酒店设计者都没想到的方式。”
他指向建筑结构图的某一处：“这里，酒店的中央空调通风主干道，首径足够一个成年人蜷缩通过吗？”
苏小妹快速调出空调系统图纸，计算了一下：“理论上是够的，但里面环境恶劣，有强风、噪音，而且管道内部有多个格栅和检修口，从内部几乎无法打开。最关键的是，主干道的几个关键节点，也有简单的运动传感器，虽然不像监控摄像头那样严密，但如果有大型物体通过，应该会触发警报。”
“警报记录呢？”
“查过了，事发时间段，没有相关警报触发。”
线索似乎又断了。对手像幽灵一样，在密不透风的监视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默没有气馁，他习惯了在绝望中寻找蛛丝马迹。“那个U盘，美国人那边有消息吗？”
“CIA的技术部门正在破解，但目前还没有公开消息。我们的渠道也拿不到核心内容。”苏小妹摇摇头，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默哥，我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入手了。”
她调出一个新的界面，上面是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和信号流向图。“我追踪了事发前后，以酒店为中心，所有异常的网络访问和信号交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说。”
“在王伟失踪前大约六小时，有一个非常短暂、但功率很强的非标准信号，穿透了酒店的基础通讯屏蔽层，和目标套房所在的楼层进行了毫秒级的握手。信号源是伪装的，路由经过了十几个国家的服务器跳转，最终指向了一个……空白区域。”
“能追踪到源头吗？”
“还在努力，对方是个高手，抹痕迹抹得很干净。但这次握手之后，酒店监控系统的日志里，就出现了那个完美循环画面的植入指令。时间点完全吻合。”苏小妹推了推眼镜，“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次高度协同的网络攻击与物理行动的结合。先用信号握手可能是在确认目标状态或注入某种指令，然后网络攻击瘫痪监控并伪造数据，最后才是物理层面的人员转移。”
“物理转移的途径，依然是谜。”陈默沉吟，“现场肯定还留下了什么。美国人发现不了，不代表我们找不到。”
他转向苏小妹：“我需要王伟博士及其随行人员的全部背景资料，尤其是他们近期所有的通讯记录、社交网络活动、财务状况，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还有，‘星盾科技’内部，所有能接触到‘量子盾’核心代码和这次发布会细节的人员名单，进行初步筛选。”
“明白！给我点时间，我把他们扒个底朝天！”苏小妹摩拳擦掌，重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陈默则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目光锁定在旧金山的位置。阳光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密室消失。伪造数据。网络攻击。未知的物理转移途径。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拥有强大资源和技术实力的对手。王伟还活着吗？他被带去了哪里？那个U盘里，又藏着什么？
迷雾重重，而他己经踏入了这片迷雾之中。旧金山的亚历克斯·李在追查，香港的陈默也己启程。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因为一个失踪的科学家，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即将交汇，碰撞出无法预料的火花。
陈默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的跳动。那份属于猎手的本能，正在逐渐苏醒。
他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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