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带着壳，硬生生地被塞进了赵秀兰的嘴里。
“唔……唔……”赵秀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她拼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蛋壳的碎片硌得她满嘴生疼，伴随着生鸡蛋的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苏云此时却像是疯了一样。
上一世所有的委屈、怨恨、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她死死地按着赵秀兰，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心里竟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怎么不吃了？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被人欺负是什么滋味！”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赵秀兰的心上。
厨房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堂屋里的李翠花。
“死丫头，你在里面鬼叫什么！”李翠花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当她看到厨房里的情景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的宝贝闺女，被那个一向任她搓圆揉扁的儿媳妇，像拎小鸡一样按在墙上，嘴里还塞着个鸡蛋，额头上流着血，狼狈不堪。
“反了！反了天了！”李翠花反应过来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冲上来就想去抓苏云的头发，“你这个丧门星！疯婆子！快放开我闺女！”
苏云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在李翠花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她猛地松开赵秀兰，顺势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李翠花的攻击。
赵秀兰得了自由，立刻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嘴里的鸡蛋壳和蛋液吐了出来，随即发出惊天动地的干呕和哭嚎声。
“妈！她打我！她要杀了我啊！”
李翠花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伤口和嘴角的狼狈，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她指着苏云，气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个毒妇！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说着，她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来。
苏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那是她刚才顺手从案板上抄起来的。
“谁也别过来！”苏云将菜刀横在胸前，刀刃对着那对母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和决绝，“今天谁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就跟她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李翠花和赵秀兰都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架势吓住了，齐齐停下了脚步。
她们看着苏云手里那把在油灯下泛着冷光的菜刀，又看看她那双赤红的、像是要吃人的眼睛，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母亲。
“你……你想干什么？你还要杀人不成？”李翠花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想干什么。”苏云冷笑一声，握着菜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我只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带大我的儿子。可是你们不给我活路！你们把我当牛做马，把我儿子的救命钱抢走，现在连一口吃的都不给我们娘俩留。你们是想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泣血的控诉，回荡在小小的厨房里。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苏云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欺负的窝囊废了！建国的津贴，以后我一分钱都不会再交出来！这个家，我也不会再白白伺候你们！谁要是再敢找我们母子的麻烦，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说完，她“哐”的一声，将菜刀狠狠地剁在了案板上。
那巨大的声响，震得李翠花和赵秀兰的心都跟着一颤。
厨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母女俩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一夜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妈，她疯了，她就是个疯子！”赵秀兰捂着额头，躲在李翠花身后，小声地啜泣着。
李翠花也觉得苏云是疯了。可她不敢再上前去刺激这个“疯子”。她虽然蛮横，却也惜命。为了两个鸡蛋跟一个疯子拼命，不值当。
僵持了半晌，李翠花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苏云，你有种！你给我等着，等建国回来，我让他休了你这个泼妇！”
撂下这句狠话，她便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赵秀兰，退出了厨房。
听到她们离开的脚步声，苏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她双腿一软，扶着灶台才勉强站稳。
菜刀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赢了吗？
或许吧。但这种胜利，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她知道，今晚这一闹，她和婆家的关系，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可是，她不后悔。
与其像上一世那样，在无尽的退让和忍耐中，被她们活活磋磨至死，不如就此疯一次，为自己和儿子拼出一条血路来。
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她忍着腹中的饥饿，重新生火，将那把挂面煮了。锅里没有油，她就放了点盐。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她却吃得格外香。
吃完面，她又用热水把摔破的鸡蛋冲了一下，连同蛋壳一起喂给了院子里的老母鸡。那是她唯一的“私产”，下的蛋是她准备留给念念补身体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
念念还在睡着，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苏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一点。
她脱了外衣，躺在儿子身边，将他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闻着儿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
不管未来有多难，只要儿子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这一夜，苏云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上一世的种种，梦到儿子冰冷的身体，梦到自己被扔在牛棚里等死。每一次，她都在惊恐中醒来，然后紧紧地抱住身边温热的儿子，才能确认，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而东厢房的灯，也亮了半宿。
赵秀兰的额头磕破了皮，李翠花心疼得不行，一边给她抹红药水，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苏云。
“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赵秀兰哭着说。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李翠花眼神阴狠，“她不是能耐吗？不是要自己管钱吗？行啊！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病秧子，能撑几天！从明天起，家里的活让她一个人干，饭让她自己做，我一粒米都不给她！我看她能横到什么时候！”
“对！饿死她！让她求着我们！”赵秀兰恶狠狠地附和道。
母女俩商量了一夜，想出了无数个折磨苏云的法子。她们都以为，只要断了苏云的吃喝，这个刚硬气起来的女人，很快就会乖乖地回来摇尾乞怜。
然而，她们都低估了苏云的决心。
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又怎么会怕人间的这点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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