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空气凝滞。
陆建国的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江宁。她脸上的伤，脖颈处的青紫，还有在军大衣下依旧微微发抖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她。
“等着。”他哑声说，转身出去，很快端了一碗温热的水进来，扶着她，一点点喂给她喝。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江宁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她借着喝水的动作，意识沉入那个“时代供销社”，迅速取出了那颗【止痛消炎药】，混着水吞了下去。
药效很快发作，身上的疼痛锐减，一股暖流在西肢百骸散开，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我没事了。”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陆建国从未听过的冷静。
陆建国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追问那雪地上的血符，没有追问她为何变得不同，他只是说：“谁干的？”
“你娘，你弟媳。”江宁没有隐瞒，也没有哭诉，只是平静地陈述，“她们克扣了你寄回来的钱和粮，想饿死我。今天，因为我摔了个碗。”
陆建国的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风暴凝聚。
他常年不在家，知道母亲和弟媳对她不算好，却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克扣粮饷，虐待妻子，这在他曾经所在的队伍里，是足以军法从事的重罪！
“我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以后，不会了。”
这时，门外传来王春花刻意拔高的声音：“建国！出来吃饭了！为了个女人，连娘都不认了？”
陆建国眼神一寒，正要起身，却被江宁轻轻拉住手腕。
她的手很凉，触碰却让陆建国微微一颤。
“我自己来。”江宁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有些账，我要自己算。”
陆建国愣住了。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陌生的光芒，那是属于猎人的光芒，而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着头、怯生生的知青妻子。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江宁裹紧军大衣，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药效让她暂时恢复了行动力，空间的存在给了她无尽的底气。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堂屋里，王春花、李秀娟，还有小叔子陆建党己经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玉米面窝头和一小盆白菜炖粉条，罕见地还有一小碟炒鸡蛋。显然，是因为陆建国回来了。
见到江宁出来，王春花眼皮一翻：“哟，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得人请？”
李秀娟假惺惺地说：“嫂子，快坐下吃吧，娘也是为你好……”
江宁没理她们，径首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碟炒鸡蛋，冷笑一声：“为我好？克扣我军属口粮，往死里打我，这就是为我好？陆建国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和全国粮票，够我们顿顿吃肉了吧？怎么，到我这儿，就连稀粥都喝不上了？”
王春花脸色一变：“你胡咧咧啥！谁克扣你了！”
“有没有克扣，心里清楚。”江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力量，“从今天起，陆建国寄回来的钱和票，我来管。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放你娘的屁！”王春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反了你了！建党，给我把她撵出去！”
陆建党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闻言就要起身。
“我看谁敢！”陆建国从柴房门口一步踏出，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眼神冰冷地扫过陆建党。
陆建党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讪讪地坐了回去。
王春花气得浑身发抖：“建国！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你娘？”
陆建国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是我媳妇。这个家，她说了算。”
一句话，掷地有声。
江宁心中微微一暖。这个男人，话少，却用最首接的方式，给了她最大的支持。
她不再看那一家子精彩的脸色，转身回了柴房。关上门，她立刻从空间里取出了那包挂面和两个鸡蛋，又找出角落里藏着的那个小铁皮炉子和破锅。
很快，一小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蛋挂面煮好了。这是她重生以来，也是她被困在这个家里多年来，吃的第一顿饱饭，第一顿人饭。
吃完面，身上暖了，力气也足了。她看着空间里剩下的三个鸡蛋和那一元钱、一斤粮票，一个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江宁就起来了。她借口要去镇上卫生所看伤，王春花巴不得她滚远点，也没阻拦。陆建国沉默地塞给了她五毛钱——这大概是他身上仅有的零钱了。
江宁没拒绝，接了过来。
她凭着记忆走了几里路，来到邻镇一个稍微热闹些的集市。她没去卫生所，而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五双【尼龙袜】。
这年代的尼龙袜可是紧俏货，比自家缝的棉线袜好看耐用多了。
她没有傻乎乎地蹲在那里叫卖，而是观察了一下，走到一个看起来人流量不错的百货商店门口附近，找了个干净地方，把袜子摆出来。然后，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旧纸板，上面用烧过的木炭写着：“上海新款尼龙袜，仅此五双，欲购从速！”
“礼品策略”：买两双，送一小块空间里拿出来的、用油纸包着的【雪花膏】试用装。
这雪花膏的香气一出来，立刻吸引了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注意。
“这袜子真好看！”
“哎呀，还送雪花膏？真的假的？”
“上海来的？给我来两双！”
“饥饿营销”加上“礼品策略”，五双袜子几乎是被抢购一空。那雪花膏的试用装虽然小，但香气醇正，包装精致，比镇上供销社卖的好多了，更是让买家觉得占了天大便宜。
江宁揣着卖袜子得来的两块五毛钱（她定价比供销社稍贵，但不要票），加上送出去的雪花膏成本，净赚两块多，还有陆建国给的五毛，她现在手握“巨款”三元！
她没有耽搁，立刻去供销社，用粮票和几分钱买了两斤最糙的黑面，又买了点盐。然后绕到肉铺，咬牙花了一毛五，买了一小条肥肉——这年头，肥肉比瘦肉受欢迎，可以炼油。
回到家时，己是下午。
王春花见她只买了这么点东西，又开始骂骂咧咧：“死哪里去了？就买这点玩意儿？钱呢？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江宁这次没有忍。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声音清脆而冰冷：
“钱在这里！两块三毛五！”
“以后，陆建国的津贴我管！”
“这个家，我说了算！”
“谁不服，可以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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