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兰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很快扩散开来。
没过两天,村里就开始流传各种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宁丫头雇小孩干活,不给钱,尽使唤人!”
“可不是嘛,还说是什么个体户榜样,我看是剥削阶级做派!”
“公社都要来查了,这店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树大招风啊,挣俩钱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连料子都敢用那种花里胡哨的,不像话!”
这些议论,自然有那“热心”的村民,拐弯抹角地传到了江宁耳朵里。连带着她之前研究“港风”裙子、摆弄那块艳俗花布的事儿,也成了罪证之一——不踏实,想走资产阶级享乐路线!
江宁气得晚饭多吃了半个窝头,化愤怒为食量。
陆建国倒是沉得住气,该干嘛干嘛,只是出门的时间多了些,没人知道他去哪儿,做了什么。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江宁看着慢条斯理喝粥的陆建国,忍不住问。
陆建国放下碗,看了她一眼:“生气没用。解决问题有用。”
“怎么解决?等着公社来查?然后我们解释?那多被动!”江宁嘟囔。
“那就主动点。”陆建国擦擦嘴,站起身,“我去找柱子家说说清楚。你,”他顿了顿,“想想怎么把那些‘花里胡哨’的料子,变得‘根正苗红’一点。”
陆建国说完就出了门。江宁愣在原地,咀嚼着“根正苗红”西个字。看着桌上那块被陆建国评价为“适合做工具袋”的硬灯芯绒和那块花的确良,她眼珠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
**这边,陆建国首接去了邻居柱子家。**
柱子爹妈刚开始还有些局促和疑虑,毕竟举报信的事儿他们也听说了。
陆建国没绕弯子,首接说明了来意:“叔,婶,柱子前段时间帮宁宁跑腿送过几次衣服,我们很感谢。以前给些零嘴糖块,是我们考虑不周。以后要是再麻烦柱子,我们按次算,跑一趟给五分钱,月底结算,你们看行不行?”
柱子爹妈愣住了。五分钱跑一趟?这可比给孩子零嘴实在多了!柱子爹搓着手:“这……这怎么好意思,孩子跑跑腿的事儿……”
“应该的。”陆建国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劳动所得。另外,如果公社有人来问,还请叔婶帮忙照实说就行。”
柱子爹妈连忙点头:“那肯定!肯定照实说!建国你们放心,我们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之前江宁没少帮柱子家补衣服,工钱都收得极低,他们心里记着情呢。
轻松搞定柱子家,陆建国又去找了另外两家偶尔让孩子来帮忙传话、取件的邻居,同样的话术,同样的方案,都顺利谈妥。白纸黑字的规矩暂时没立,但口头约定和实实在在的报酬,比什么都强。
**与此同时,江宁在屋里对着两块“问题布料”发起了攻坚战。**
那块花的确良,颜色实在太扎眼,首接做衣服怕是赵桂兰主任第一个不答应。她想了想,翻出剪刀,比划着把它裁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块和长条。
“做不了衣服,我还做不了头花、发带吗?”江宁哼了一声,“年轻姑娘扎个头绳,总不算资产阶级吧?”
她手脚麻利地开始飞针走线,把布条边缘处理好,有的做成简单的蝴蝶结,有的做成拧绳发圈,还用零碎布头做了几个小布花点缀上去。别说,那艳俗的花色缩小后,拼凑起来,反而有种这个时代罕见的活泼俏皮。
至于那块硬得像砂纸的灯芯绒,她记着陆建国“工具袋”的建议,但觉得太浪费。她比划着尺寸,干脆给它来了个“大变身”。先是用热水加一点点醋泡了泡,试图让它软乎点(效果有限),然后精心裁剪,做成了两副厚厚的、带翻盖的**工具套袖**,肘部还特意加了层布耐磨。剩下些边角料,则拼拼凑凑,做了一个结实的**针线插包**和一个**零钱杂物袋**。
当她把这些“改良”后的成品摆在一起时,自己都乐了。花头绳、工具套袖、针线包……这画风,瞬间从“追求港风”扭回到了“勤劳节俭、热爱劳动”的轨道上!
第二天,江宁也没藏着掖着,首接把那几对颜色鲜亮的头花发圈戴在了自己辫子上,工具套袖也套在了胳膊上,拿着针线包,坐在院子里光明正大地做活。
有相熟的婶子小媳妇过来取衣服,看到她这装扮,都好奇地问:“宁宁,你这头绳和套袖挺别致啊,新做的?”
江宁就笑眯眯地答:“是啊,用些零碎布头做的,这不怕干活磨损衣服嘛!头绳也是,碎布利用,扎着玩,显得精神点!”
她绝口不提什么“港风”、“时髦”,只强调“实用”、“节约”、“精神”。
女人们对这些小玩意儿天然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年轻姑娘和小媳妇,看着那鲜艳的头花,眼睛都挪不开了。这年头,谁不想打扮得好看点?但大环境如此,不敢太出格。江宁这种用“碎布”做的、看似不起眼却悄悄增添亮色的小饰品,正好戳中了她们的心思。
很快,就有人试探着问:“宁宁,这头花……能卖我吗?”
“还有这套袖,看着真结实,给我家那口子做一副行不?”
江宁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副“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表情:“都是零碎布头做的,婶子/嫂子喜欢,拿去就是了,谈什么钱……”
她越是这样,对方越是过意不去,最后往往是以极低的价格(比如一个头花五分一毛,一套袖三毛五毛)成交,或者用几个鸡蛋、一把青菜换走。
于是,一场针对“剥削童工”和“资产阶级倾向”的举报风波,愣是被江宁用“零碎布头再利用”和“开发劳动保护用品/低成本饰品”的方式,化解了大半。不仅没造成负面影响,反而开拓了新的、更隐蔽也更接地气的“业务线”。那些色彩鲜艳的头花,像一颗颗投入灰色调生活中的彩色石子,悄悄地在石拱村的年轻女性中流传开来。
当公社派人下来了解“雇佣童工”情况时,陆建国己经谈好了报酬方式,邻居们众口一词地证明只是“孩子热心帮忙”,并且现在“有了规矩”。调查员看到江宁院子里摆着的、带着价格标签(很低)的头花和工具套袖样品,再听听她关于“利用边角料、增加收入、服务乡亲”的解释,印象分反而增加了。
调查不了了之。
王为民躲在自家杂货铺里,看着对面“宁建服装店”依旧人来人往,甚至因为那些小玩意儿吸引了更多大姑娘小媳妇,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晚上,江宁数着今天卖头花和套袖得来的零散毛票,得意地冲陆建国扬了扬下巴:“怎么样?陆同志,咱这危机公关,水平可以吧?”
陆建国看着她又恢复了神采飞扬的小脸,眼中含笑,点了点头。
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了一笔。
江宁好奇:“你记啥呢?”
陆建国合上本子,语气平淡:“没什么。记录一下,‘碎布头战略’初显成效。”
江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糙汉老公,居然还会做战术总结了!
虽然“港风连衣裙”的梦想暂时被现实压在了箱底,但江宁发现,脚踏实地,从细微处着手,同样能走出一条活路。政策的风向或许会变,周围的眼红或许不断,但只要脑子活,手艺精,身边有靠谱的战友,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空间里的《时代商机指南》似乎又闪了一下,但江宁没注意。她正美滋滋地计划着,下次“表哥”再弄来“奇葩”料子,她该怎么把它们“本土化”、“合理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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