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海大典前的望海城,热闹非凡。来自东海各岛屿、沿海码头的海龙帮头目、附庸势力代表,以及一些收到请柬前来观礼的宾客,络绎不绝地涌入城中。客栈酒楼人满为患,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都离不开即将正式确立的少帮主——凌沧浪。
“听说了吗?少帮主前两日徒手搏杀了一头虎鲨!” “真的假的?那畜生可是连大船都敢撞!” “千真万确!赵坤头领亲眼所见!啧啧,十五岁啊,这武功,怕是比当年的帮主也不遑多让了!” “有少帮主在,咱们海龙帮未来可期啊!” “哼,年少气盛,未必是福。”也有不同的声音在暗处低语,但很快便被淹没在一片赞誉之中。
凌沧浪行走在总舵内的廊道间,感受着西周投来的或敬畏、或羡慕、或讨好的目光,心中难免有些志得意满。但他牢记养父的教诲,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只是微微扬起的下巴,透露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他先去演武场看了看石猛练功。石猛天生神力,练的是外家硬功“磐石劲”,此时正抱着一根沉重的石锁呼呼哈嘿地挥舞着,浑身肌肉虬结,汗水淋漓。看到凌沧浪,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沧浪哥!等大典完了,咱俩再比比力气!”
“好,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凌沧浪笑着捶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石猛的忠诚和憨首,是他最珍惜的兄弟情谊。
离开演武场,他信步走向济安堂。苏晚晴正在药圃里忙碌,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株珍稀药草浇水施肥。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她身上跳跃着光斑,娴静美好。
“晚晴。”凌沧浪轻声唤道。
苏晚晴抬起头,见到是他,脸上泛起红晕,连忙放下水瓢,擦了擦手:“沧浪哥哥,你怎么来了?不用准备大典的事情吗?”
“来看看你。”凌沧浪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药草,“这些都是你精心照料的?”
“嗯。”苏晚晴点点头,“有些药材对治疗内伤、化解淤血有奇效,爹爹说,帮里的兄弟们常年在外奔波,难免受伤,多备些总是好的。”
凌沧浪心中感动,晚晴总是这般善良体贴。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沾染了些许泥土,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拂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背的瞬间,苏晚晴却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将手缩了回去,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凌沧浪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晚晴,你……”
“对、对不起,沧浪哥哥。”苏晚晴低下头,声音细弱,“我……我手上脏。”
凌沧浪释然一笑:“没关系。”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少女的羞涩。
两人沉默了片刻,苏晚晴忽然低声问道:“沧浪哥哥,祭海大典……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听说,来了很多陌生人……”
凌沧浪心中一暖,以为她在担心自己,豪气道:“放心!在咱们海龙帮的地盘上,谁敢造次?况且有爹在,有我在,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苏晚晴抬起头,看着凌沧浪自信飞扬的脸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就好……你一定要小心。”
这时,济安堂的苏神医——一位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到凌沧浪,微笑着打招呼:“沧浪来了。”
“苏伯伯。”凌沧浪恭敬行礼。苏神医医术高超,为人仁厚,在海龙帮内很受尊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来看晚晴?”苏神医目光温和地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些许了然的笑意,“大典在即,事务繁忙,你还抽空过来,有心了。”
“应该的。”凌沧浪道,“苏伯伯,大典那日,还需您多费心照看。”
“分内之事。”苏神医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神色略显凝重,“沧浪,近日帮内人员繁杂,你身为少帮主,言行需格外谨慎,切莫授人以柄。”
凌沧浪心中一凛,感觉苏神医话中有话,但对方并未明言,他也不便多问,只是郑重应下:“多谢苏伯伯提醒,沧浪记下了。”
又闲聊了几句,凌沧浪便告辞离开,他还要去巡查一下总舵的防务。养父虽然没说,但他能感觉到,随着各方势力的到来,总舵内的气氛无形中紧张了许多。
望着凌沧浪远去的背影,苏晚晴眼中的忧虑更深了。
苏神医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晚晴,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改变。一切……顺其自然吧。”
苏晚晴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有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夜幕再次降临。
祭海大典前夜,海龙帮总舵设下盛宴,款待各方来宾。大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而微妙。
凌战天端坐主位,气度恢宏,言谈举止间尽显一方霸主风范。凌沧浪坐在他下首左侧首位,一身崭新的蓝色劲装,衬得他英气勃勃。他努力模仿着养父的沉稳,应对着各方势力的敬酒和试探。
席间,他见到了怒蛟帮的代表——一个眼神阴鸷、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名叫屠刚,是萧千绝的心腹。此人言语粗鲁,隐含挑衅,但被凌战天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也见到了靖海司的官员,为首的是一位姓王的副指挥使,面带笑容,言辞客气,但眼神闪烁,让人看不透虚实。
还有天武盟派来的一位长老,仙风道骨,对凌战天颇为客气,但对凌沧浪这等“海上蛮子”似乎有些不屑一顾。
凌沧浪谨言慎行,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观察,将每个人的神态举止记在心里。他注意到,坐在他对面下首位置的副帮主司徒明——一个面容白净、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中年文士——似乎格外活跃,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游刃有余。
这位司徒副帮主,是帮中的老人,颇有权势,对凌沧浪这位“空降”的少帮主,表面客气,但凌沧浪能感觉到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审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达到高潮。
凌战天站起身,举起酒杯,洪声道:“诸位!明日便是我海龙帮祭海大典,亦是小儿沧浪确立少帮主之位之日!凌某在此,感谢诸位赏光!共饮此杯,愿我海龙帮与诸位,同心协力,共御外侮,保东海安宁!”
“共御外侮,保东海安宁!”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和谐的场面下,凌沧浪眼角余光瞥见,那位司徒副帮主在与靖海司王副指挥使敬酒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让凌沧浪心中莫名一沉。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散场。
凌沧浪陪着凌战天将重要宾客送走,又安排好了夜间巡逻值守,这才感到一阵疲惫。他酒量颇佳,但也架不住轮番敬酒,此刻头有些昏沉。
“沧浪,今日表现不错。”凌战天看着养子,眼中带着赞许,“沉稳了不少。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大典,才是重头戏。”
“是,爹。您也早点休息。”凌沧浪行礼告退。
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夜风一吹,酒意上涌,凌沧浪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他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途径一片竹林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随风传来。
凌沧浪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竹林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一根翠竹上,肩膀微微耸动。
是苏晚晴!
他心中一紧,连忙走了过去:“晚晴?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晚晴听到声音,慌忙擦拭眼泪,转过身,强颜欢笑:“没、没什么,沧浪哥哥,你怎么来了?”
月光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凌沧浪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心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告诉我!”
“真的没有……”苏晚晴低下头,声音哽咽,“只是……只是想到明日大典之后,沧浪哥哥你就是少帮主了,以后……以后我们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常见面了……”
凌沧浪闻言,松了口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我成了少帮主,你就是少帮主夫人,我们只会更常见面!”
然而,苏晚晴却再次避开了他的触碰,后退了一步,泪水涌得更凶:“不……不一样的……沧浪哥哥,你答应我,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让凌沧浪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晚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凌沧浪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苏晚晴只是摇头,泪眼婆娑:“别问了……求你,别问了……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小心……小心……”
她的话没头没尾,凌沧浪还想再问,她却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转身跑开了,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凌沧浪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晚晴今晚太反常了!她一定知道什么!难道明天的祭海大典,真的会有什么变故?
他眉头紧锁,酒意全无,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乌云缓缓移动,渐渐遮蔽了明月。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夜,凌沧浪辗转难眠。苏晚晴含泪的叮嘱、司徒明与靖海司官员交换的眼神、养父凝重的神情……种种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盘旋。
首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血腥的黄昏,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还有,养父凌战天如同天神般出现,将他从废墟中抱起时,那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
“爹……”他在梦中喃喃低语。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祭海大典,即将开始。而命运的齿轮,也己转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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