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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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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数字文化遗产保护与创新”重大专项工程(简称“数字文保工程”)的启动,像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瞬间改变了国内科技与文创领域的生态格局。这不仅意味着千亿级资金的投入,更代表着国家意志对这条赛道的最高肯定。几乎所有相关领域的企业和机构都闻风而动,试图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

林晚作为特聘顾问,进入了工程的核心专家组。这重身份,让她和“晨光”瞬间站到了风口浪尖,也置身于更复杂的利益旋涡之中。专家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在京城召开,与会者除了顶尖学者,便是各大央企、科技巨头的代表,气氛庄重而微妙。

会议讨论的焦点,很快集中在技术路线的选择上。一派主张采用相对成熟、风险可控的现有技术进行快速推广;另一派,则以林晚和几位锐意进取的学者为代表,力主采用更具前瞻性、但也更考验研发能力的“感知-共鸣-生成”路径,这与“晨光”在“灵感矩阵”和实验室探索的方向不谋而合。

争论异常激烈。支持稳妥路线的代表,背后往往站着实力雄厚的传统科技企业,他们更擅长系统集成和规模化部署。而林晚这边,除了理念上的支持,更需要拿出过硬的技术实证和可行的落地方案。

“林顾问,你的理念很吸引人,但‘生命记忆共鸣’、‘情感计算’这些概念,是否过于前沿?大规模推广的风险和成本,是否评估充分?”一位央企代表沉稳地发问,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

林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她没有急于辩解,而是连接了会议室的演示系统,调出了一段未公开的、“晨光”实验室最新的测试影像。画面中,通过高精度传感器和进化后的算法,一段残破的古代壁画不仅被动态复原,其笔触的轻重缓急、色彩的情绪倾向,甚至被解析并模拟出来,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千年前画师创作时的心绪起伏。

“技术的前沿,恰恰是突破的起点。”林晚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我们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文化遗产的‘形’,更是其背后的‘神’与‘魂’。成熟的技术可以解决‘有无’问题,但只有不断向前探索,才能回答‘好坏’与‘优劣’的问题,才能真正让沉睡的文明在数字时代‘活’起来。‘数字文保工程’的意义,不正是应该立足以最高标准,打造能流传后世的标杆吗?”

她展示了“晨光”技术平台最新的模块化进展,以及与国际机构合作的数据,证明了其技术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具备了可复制、可演进的基础。

她的发言,结合扎实的成果,打动了不少中立专家。最终,专家组达成妥协:工程一期将采用“双轨并行”策略,大部分项目采用稳妥路线确保进度,但同时设立数个“前沿技术验证特区”,由林晚牵头负责,探索下一代数字文保技术的可能性。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也为“晨光”打开了通往国家级项目的大门。但林晚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特区”的建设,需要汇聚最顶尖的资源,也会面临最严苛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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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峰科技。

陆延同样密切关注着“数字文保工程”的动向。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能快速为“智慧文旅”板块带来权威背书和巨大流量的机会。如果能参与其中,甚至主导某个子项目,所有内部的质疑都将烟消云散。

然而,当他看到专家组名单和“前沿技术验证特区”由林晚牵头负责的消息时,心情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在这场新的竞争中,鼎峰己经失去了先机。论技术的前瞻性,“智慧文旅”板块收购来的那家公司,与“晨光”不在一个量级;论理念的契合度,林晚几乎是国家战略在民间的代言人。

他试图通过集团高层的关系进行游说,希望能为鼎峰争取到一个参与席位,哪怕只是边缘角色。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工程专家组对技术能力和项目理念的要求极高,鼎峰目前“硬件集成+内容堆砌”的模式,并不受青睐。

“陆总,我们是不是……调整一下策略?”周扬谨慎地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与‘晨光’合作?他们负责核心技术,我们提供资本和落地资源?”

这是最理性的选择,但也是最刺痛陆延自尊的选择。这意味着他公开承认,在最重要的战略方向上,他需要依赖那个他曾经试图掌控、甚至打压过的女人。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董事会秘书处发来了正式通知,鉴于“智慧文旅”板块近期表现未达预期,且未能抓住“数字文保工程”的战略机遇,董事会决定,暂时冻结该板块一半的后续预算,并成立特别工作组,“协助”陆延进行业务梳理和战略调整。

这几乎等同于削权。

陆延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窗外华灯初上,他却感觉置身于冰冷的深海。资本的冷酷、内部的倾轧、战略的受挫……所有压力在这一刻汇聚。他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拿出手机,翻到林晚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未能按下。

骄傲,成了他此刻最大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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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从京城载誉归来,立刻投入到“特区”的筹建工作中。她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也清楚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以“晨光”为核心,联合了多家在细分领域有专长的大学和研究机构,组建了“数字文保前沿技术联合实验室”。她没有将项目牢牢抓在“晨光”手中,而是采取了开放、协同的模式,这为她赢得了更多学术界和产业界的支持。

苏晴则负责与各级政府对接,处理繁琐的申报流程和资源协调。巨大的工作量让团队连轴转,但每个人都充满干劲,因为他们正在参与的,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业。

期间,林晚接到了几个来自鼎峰系高管的电话,委婉地表达了合作的意愿,但都被她以“特区工作刚启动,合作模式尚在探索”为由,客气地挡了回去。她知道,这些试探的背后,很可能站着陆延。她在等,等他自己放下身段,亲自开口。

然而,陆延的电话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晚晚,出事了!”苏晴急匆匆地推开她办公室的门,脸色煞白,“网上突然出现大量黑稿,说我们‘数字人文实验室’的核心数据来源不明,涉嫌非法采集和滥用用户隐私!还……还暗示你利用专家身份,为‘晨光’在国家级项目中牟取不正当利益!”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这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加恶毒,首接指向她的学术诚信和个人操守,并且巧妙地与敏感的“国家项目”、“数据安全”捆绑在一起,极易引发监管层面的关注。

“消息源查到了吗?”

“很模糊,像是境外IP跳转,但传播速度极快,明显有推手!”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立刻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很可能涉及更复杂的势力。她和国家站的太近,动的蛋糕太大,引来了某些人的疯狂反扑。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工程专家组组长和相关部门,主动汇报情况,并提交了实验室全部数据来源的合法合规证明。同时,“晨光”法务部联合公关团队,迅速发布了严正声明,并向网信办和公安机关报案。

就在“晨光”上下严阵以待,准备打一场硬仗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援手出现了。

陆延以个人名义,并通过鼎峰集团的官方渠道,发布了一份简短而有力的声明:

【鼎峰集团与‘晨光文创’在‘灵感矩阵’等项目中有过成功合作,对其技术实力与商业信誉有充分了解。我们坚信并支持合作伙伴应对不实指控,维护良好的行业生态。网络非法外之地,望造谣者止步。】

这份声明,在关键时刻,以其巨大的影响力,为“晨光”提供了一道坚实的防护墙,极大地遏制了谣言的扩散。

林晚看着这份声明,心情复杂难言。她没想到,在她和陆延关系如此微妙、且他自身难保的时刻,他会以这种方式,如此公开地站出来支持她。

她拨通了陆延的电话。

“谢谢。”这一次,她的感谢带着更重的分量。

电话那头,陆延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却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平静:“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鼎峰内部……己经决定战略收缩,‘智慧文旅’板块会被拆分重组。我,可能很快会离开这个位置。”

林晚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的处境己经如此艰难。

“你……”

“林晚,”陆延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清晰,“你赢了。赢得漂亮。继续往前走吧,带着‘晨光’,走到我……和我们很多人,曾经想象过但未能抵达的地方。”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林晚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久久伫立。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通明。

洪流滚滚向前,有人被推上浪尖,有人被拍在岸上。

她和陆延之间这场漫长而复杂的博弈,似乎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和……一丝淡淡的怅惘。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前方的路还很长,“特区”的建设任重道远,暗处的敌人仍未现身。

她转身,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数字文保前沿技术联合实验室”的规划图。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洪流之中,她必须,也必将,成为那个中流砥柱。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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