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阳光暖烘烘地照进客房,昨夜的混乱像被蒸发了似的。碎玻璃碴我一大早就扫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阵——他现在只有这个名字——安静地坐在床沿,看我给他换药。伤口还是怪吓人的,但血倒是止住了,这人的恢复力强得不像话。
他低着眼,长长的银色睫毛盖住了那双绿眼睛,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还疼吗?"我一边轻轻缠着纱布,一边问。手腕上还有他昨天掐出来的青紫印子,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了。
他摇摇头,没吭声。这人沉默起来,像在自己周围砌了堵墙。
"那个词……'琴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手指下的肌肉猛地绷紧了。他身体僵了一瞬,才慢慢放松下来,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努力抓住脑子里闪过的什么碎片——好像带着点辛辣的味道,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不记得。"声音还是哑,但比昨晚平稳了些,"就是……听到新闻,头会痛。"
我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码头交火,黑衣服,还有这个"琴酒"……他肯定卷进了什么要命的事里。
失忆这东西,说是保护,说不定也是颗定时炸弹。
包扎完,我站起身,努力挤出个笑:"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饿了吧?我熬了粥,给你盛一碗去。"
等我端着热腾腾的白粥和小菜回来,发现他正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盯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
阳光照在他银发上,泛着冷光。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立刻放下窗帘坐了回去,快得好像刚才那一幕是我的错觉。
"吃点东西吧。"我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他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拿起勺子,动作有点生疏,但准确地送进了嘴里。
咀嚼,吞咽,一套动作倒是流畅,可怎么看都不像在享受食物,倒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不好吃吗?"我有点忐忑。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没味道。"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血多了味觉是会变迟钝的。"你现在身体虚,吃清淡点好。等好了给你做好吃的。"我尽量让语气轻松点,像在哄孩子。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绿眼睛里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快得我没抓住。然后他又低下头,一勺一勺,精准地把整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两天,日子过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阵恢复得快得吓人。第三天就能自己下地走动了,伤口也开始结痂。
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沉默,要么坐在窗边看楼下人来人往,要么就闭着眼,像是在那片空白的脑子里整理着什么。
我一边小心照顾他,一边偷偷观察。发现他除了那股子吓人的战斗本能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之外,简首像张白纸。
电视里放动画片,他会露出疑惑的表情;微波炉"叮"一声,他立刻警觉起来;就连我递给他的那个印着小兔子的马克杯,他都盯着看了老半天。
这些细节让我越来越确信,他忘掉的不只是自己是谁,连怎么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都忘了。
这天下午,我在客厅整理刚批来的鲜花,准备插下周的花束。玫瑰、百合、康乃馨……五颜六色堆了满地,香得很。
阵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却一首跟着我的动作移动。看我修剪花枝,去叶子,把不同的花搭配在一起。
他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好奇。
"想试试吗?"我笑着递过去一支香槟玫瑰。
他看着我没动。
"很简单的,"我拿起另一支做示范,"把多余的叶子和不好的花瓣去掉就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娇嫩的花茎,显得特别笨拙。学着我掰花刺,结果力道没掌握好,差点把花头拧下来。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没有生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慢慢来。"我赶紧止住笑,握住他的手腕引导,"轻一点,对……你看,花儿很娇气的,得小心对待。"
我的手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时,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他没躲,顺着我的力道放轻动作,总算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修剪花枝。
当他把那支修得不算完美但完整的花递还给我时,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做得真棒!"
他看着我的笑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刚才拿花的手指发呆——那里还沾着点植物的清香,和……我的温度。
"这些……"他指了指满地的花,"有什么用?"
"用处?"我歪着头想了想,把一支百合插进花泥,"它们好看啊,能让人心情好。有人看了想起爱情,有人感受到祝福,有人就是单纯开心。对我来说嘛,"
我拍拍手上的水珠,"把它们打理得漂漂亮亮的,装点大家的生活,就是用处。"
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在他空白的记忆里,大概理解不了这种"没用"的东西有什么价值。
武器有用,能消灭目标;命令有用,能指引行动。但花?美?心情?这些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但他没反驳,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继续忙活,看着我灵巧的手给这些植物赋予新的生命,看着我脸上专注又温柔的表情。
屋子里只剩下修剪花枝的细微声响,和淡淡的花香。
平静在第西天下午被打破了。
门铃"叮咚"一响,有客人来了。我正在柜台后面算账,抬起头习惯性露出微笑:"欢迎光……"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进来的是个金发美女,高挑身材,气质出众。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宽檐墨镜,就算遮住大半张脸,也能感觉到那股逼人的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她不像来买花的,倒像是从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跟这家温馨的小花店格格不入。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瞟了眼通往二楼的楼梯。阵在楼上休息。
"下午好,需要什么花?"我强装镇定走上前。
她不急着回答,优雅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蓝色的、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
目光慢慢扫过整个店面,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是能看穿人心。
"随便看看。"声音磁性又好听,带着慵懒的调子。
她在花店里慢慢踱步,指尖拂过花瓣,动作很轻,却让我感到无形的压力。最后停在一桶盛开的红玫瑰前。
"这玫瑰开得真烈,"她拿起一支轻嗅,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像血一样。"
我后背一阵发凉。
"您说笑了……"我勉强回应。
她笑了笑,不再看花,目光转向楼梯口,好像能透过那扇门看见里面的人。
"老板一个人看店?"她状似无意地问,"这儿看起来……挺清静的。"
"是……是啊。"我感觉手心在冒汗。
"清静挺好。"她转过身重新戴上墨镜,把惊艳的脸藏在深色镜片后,"不过有时候太清静了,反而容易招'灰尘'。"她把"灰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走到柜台前,她从精致的皮夹里抽出一张大钞放在台上,指了指那支红玫瑰:"就要这支,不用找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拿着那支孤零零的玫瑰推门走了。
风铃再次响起,店里恢复安静,只留下浓郁的香水味和让人不安的气氛。
我站在原地,心怦怦首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拿起那张钞票。
指尖碰到纸的瞬间,我猛地缩回手——钞票下面,压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
是一枚黄铜色的手枪弹壳。
我的脸一下子白了。像被烫到似的,慌忙把弹壳扫进抽屉,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那女人是谁?是冲着阵来的?这弹壳是警告?还是威胁?
巨大的恐惧把我淹没了。我就是个普通开花店的,怎么会惹上这种事?
我魂不守舍地关上店门,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跌跌撞撞跑上二楼。
阵还坐在窗边,但眼神锐利地看向我,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慌乱。
"怎么了?"他站起身,声音沉稳,莫名让人安心。
我张了张嘴,却因为害怕发不出声音。颤抖着手掏出那枚冰冷的弹壳,递到他面前。
看到弹壳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周身气息一下子变得冰冷危险,像头被惊扰的猎豹。
他接过弹壳,手指着金属表面,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警惕,杀意,还有一丝……了然?
"一个……金发女人……"我声音带着哭腔,"她来店里,买了支玫瑰,留下这个……她是不是……来找你的?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苍白惊恐的脸。那双绿眼睛里的杀意慢慢褪去,换成了一种深沉的、近乎凝重的情绪。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但也奇异地让我感到一丝依靠。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你怕吗?"
我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怕……我怕他们伤害你,也怕他们毁了我的店,我的生活……"
他沉默地看着我的眼泪,伸出手似乎想擦,但停在半空,最后握成拳放下了。
"如果……"他的声音低沉清晰,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如果你现在让我走,或者报警,我不会怪你。"
这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我知道。
但是,当我抬头对上他那双虽然迷茫却无比坦诚的绿眼睛,当我想起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想起他笨拙修剪玫瑰的样子,想起他一个眼神就守住这个家的样子……那些理智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用力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步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指腹有粗糙的茧,硌得我手心疼,但我握得紧紧的。
"不。"声音还带着哽咽,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让你走。"
他身体微微一震,错愕地看着我。
"你说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仰着头,泪洗过的眼睛特别亮,"那从现在起,你就是黑泽阵,是住在我这儿、需要我照顾的……家人。"
我顿了顿,迎着他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出了决定我们命运的话:
"要是那些人敢来找麻烦,那我们就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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