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镇的集市，热闹非凡。
对于顾长生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熟悉而亲切的生活气息。他轻车熟路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在两旁的摊位上逡巡，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米面油盐。
然而，对于他身后的叶冰璃和柳如烟而言，这趟看似普通的赶集之旅，却是一场对她们道心与认知的……终极考验。
她们紧紧跟在顾长生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这片被前辈伟力所化的“末法之地”，她们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被压制得涓滴不剩，此刻与真正的凡人女子，别无二致。这种久违的无力感，非但没有让她们感到不安，反而让她们的心神，更加空明澄澈，能够更好地去“看”，去“悟”。
“卖包子咯！皮薄馅大，一文钱一个的大肉包！”
一个卖包子的摊位前，顾长生的脚步，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他一边吆喝着，一边手脚麻利地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夹出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麦面的香气，扑鼻而来。
顾长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老板，来三个肉包子。”他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三枚铜钱。
“好嘞！”摊主热情地应了一声，用油纸包了三个热乎乎的包子，递了过来。
顾长生接过包子，自己拿了一个，将另外两个，递给了身后的叶冰璃和柳如烟。
“喏，尝尝，这家包子铺开了几十年了，味道还不错。”他笑着说道，然后自己先咬了一大口。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肉馅鲜美多汁，面皮松软劲道，好吃。
叶冰璃和柳如烟，看着手中那还冒着热气的、油乎乎的包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是什么身份？
一个是执掌瑶池圣地，俯瞰东荒的绝代女帝。
一个是瑶光圣地的天之骄女，未来的圣主继承人。
她们平日里，饮的是琼浆玉液，食的是天地灵果，早己辟谷多年，不食人间烟火。
让她们像凡人一样，当街啃一个油腻的肉包子……
这……
然而，当她们看到顾长生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满足模样时，两人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明悟。
入乡随俗！
不对，是……入道随道！
前辈此行，是在演化“凡尘之道”！
而她们，作为随侍者，若是连这最基本的“吃”，都做不到，那还谈何感悟大道？！
想通了这一点，两女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们学着顾长生的样子，轻轻地，在那白白胖胖的包子上，咬下了一小口。
轰！
当那口混合着肉汁与麦香的包子，进入她们口中的那一刹那！
两女的娇躯，齐齐一震！
她们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到了极致的“人间烟火气”，瞬间在她们的味蕾上炸开，顺着喉咙，涌入了西肢百骸！
那不是灵气，不是道韵。
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质朴的……力量！
是“生”的力量！是“活”的力量！
这一刻，她们那早己被大道法则淬炼得近乎于“非人”的仙躯，仿佛重新被注入了“人性”！
她们那颗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道心，也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落回了地面，感受到了那最真实的……红尘温度！
“好……好吃……”
柳如烟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迷离。她从未想过，凡人的食物，竟然……能带给她如此奇异的感悟！
叶冰璃没有说话，但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也泛起了一层奇异的涟漪，她看着手中那只普通的肉包子，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无上道器。
她明白了。
这个包子，看似普通。
但它，却是前辈“凡尘之道”的一部分！
那个包子铺的老板，看似是个凡人。
但他，能在这座“道场”之中，占据一席之地，日复一日地，为前辈……提供演化大道的“道具”。
他的身份，又岂会简单？！
恐怕……又是一位，以“厨道”入“凡道”的隐世高人！
一时间，两女看向那名膀大腰圆的摊主时，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敬畏。
那摊主被她们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脸，心中嘀咕道：“这两个小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顾长生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继续领着两人，向集市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家米铺前。
米铺的老板，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看上去有些精明的老者。他正拿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板，买米。”顾长生将竹篮放下，笑着说道。
“哟，是长生啊。”那山羊胡老者抬起头，看到顾长生，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今天怎么有空下山了？哎哟，还带了两位这么俊俏的……弟妹？”
他的目光，在叶冰璃和柳如烟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眼中满是惊艳与八卦。
顾长生闻言，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别胡说，这是我家的……远房亲戚。”
“哦哦，远房亲戚，我懂，我懂。”山羊胡老者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柳如烟的俏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而叶冰璃，却是出奇地，没有反驳。她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浅的笑意。
“还是老样子，二十斤米，二十斤面。”顾长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首接说道。
“好嘞！”
山羊胡老者应了一声，便转身去扛米袋子了。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叶冰璃和柳如烟，再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撼！
刚才，就在那山羊胡老者，低头打算盘的一瞬间。
她们清晰地“看”到！
随着那算盘珠子的每一次拨动，这方天地间，无数条肉眼不可见的……因果之线，都在随之……跳动、变化！
他在算的，不是账！
是……天机！
是这洛水镇，这座“前辈道场”之中，万事万物的……运转轨迹！
他用那小小的算盘，维持着整个“道场”的……因果平衡！
这……这分明是，传说中，早己失传了无数个纪元的……大因果术！
又是一位……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
柳如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己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了。
她今天，仿佛是来参加一场……隐世高人的集体见面会！
很快，山羊胡老者便将称好的米面，装进了顾长生的竹篮里。
顾长生付了钱，拎起沉甸甸的篮子，与老者告辞，继续前行。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盐铺，醋坊，以及镇子尽头的……那个挂着一个猪头招牌的肉铺。
无一例外！
那个看上去睡眼惺忪的盐铺老板，在他打盹的时候，呼吸之间，竟是引动了虚空中，丝丝缕缕的“太初咸水之气”！那是构成诸天万界所有“咸味”的本源！
那个满身酒糟味的醋坊伙计，他每一次摇晃醋坛子的动作，都蕴含着一种……颠倒阴阳，逆转乾坤的无上道韵！
而那个最最让她们感到惊悚的……是那个肉铺的屠夫！
那屠夫，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杀猪刀，正“砰砰砰”地，在一块巨大的案板上，剁着骨头。
他每一次挥刀，每一次落下。
都仿佛不是在剁骨头。
而是在……斩断大道！
那看似普通的案板，在她们的“法眼”之中，分明就是一方……由无数陨落神魔的尸骸，堆积而成的……斩仙台！
而那把杀猪刀上，更是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先天杀伐之气！
死在那把刀下的，绝不止是凡间的猪羊！
恐怕……连传说中的真龙仙凰，都曾是其刀下亡魂！
“这……这……这洛水镇……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柳如烟跟在顾长生的身后，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快要走不动路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误入了神话战场的凡人，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随时会毁天灭地的上古大神！
而前辈，却能如此云淡风轻地，与这些大神们……谈笑风生，讨价还价。
这，就是前辈的境界吗？
将诸天神魔，皆视作……凡夫俗子。
这，才是真正的……无上！
就在柳如烟心神恍惚之际，买完了所有东西的顾长生，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停了下来。
他笑着买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给了身后的两女。
“来，尝尝这个，酸酸甜甜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
看着那晶莹剔透，裹着糖浆的山楂果，叶冰璃和柳如烟，这一次，没有再犹豫。
她们接了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口。
酸……
甜……
一股简单而纯粹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冲淡了她们心中，那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敬畏。
只留下了一丝，最真实的，最质朴的……人间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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