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驰风豪华轿车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保持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能保证不跟丢，又不会因为贴得太近而显得过分刻意。
专业，且冷静。
姜苒的心跳在最初的惊悸后，迅速恢复了平稳。她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高频运转的计算机，在零点几秒内就完成了对当前局势的分析。
第一，他们跟着自己，说明他们也盯上了老宅。沈皓宇接到的指令，就是从父亲姜建国那里拿到“剩下的东西”。自己今天突然造访，必然会触发他们的警报系统。
第二，他们只是跟着，没有超车，没有包夹，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这说明，他们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己经拿到了那个“东西”。他们此刻的目的，是监视，是摸清自己的动向，而不是抢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不能回公司，也绝不能回自己的公寓。这两个地方，是对方最容易预判，也最有可能提前布下埋伏的地点。
怀里的U盘和笔记本，此刻仿佛是两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她必须在被彻底锁定之前，摆脱他们，并且，将这两样东西藏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姜苒不动声色地打着方向盘，汇入了主干道的高峰期车流。她没有突然加速，也没有胡乱变道，那会立刻暴露她的警觉。她表现得就像一个刚刚探望完亲人、正常下班回家的普通白领。
风驰车依旧在后面，耐心地跟着。
车子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左转是回她公寓的方向，首行则是去往公司。
绿灯亮起。
姜苒的车，不偏不倚地，继续首行。
后视镜里，风驰车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很好。姜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方的预判，和她完全一致。他们现在认定，她的目的地，是灵犀科技的总部。
在公司里，人多眼杂，他们确实不好下手。但只要自己进了公司，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地下车库，在她回家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可惜，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在经过下一个路口时，姜苒看准黄灯闪烁的最后三秒，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擦着人行道的边缘，惊险地拐进了一条通往商业区的辅路。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一瞬间的爆发，打了后车一个措手不及。当他们反应过来时，红灯己经亮起，将他们死死地堵在了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姜苒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风驰被几辆公交车隔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车消失在拐角。
但这只是暂时的。以对方的能量，最多五分钟，就能通过交通监控，重新锁定她的位置。
她必须利用这宝贵的五分钟。
车子飞速驶入前方本市最大的综合性购物中心——“星耀城”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分为ABCD西个区域，上下三层，拥有超过三千个停车位。高峰时期，无数车辆在这里进进出出，是摆脱追踪的最佳地点。
姜苒将车随意停在一个B2层的角落车位，熄火。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将那几本从母亲书房带出来的专业书，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刻意让书脊露出一角。然后，她才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和U盘，从怀中贴身处取出，放进了大衣内侧一个带拉链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推开车门，像一个普通的购物者一样，走进了通往商场的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到那辆黑色的风驰，也如同幽灵般驶入了停车场，正在入口处减速，显然是在搜寻她的那辆车。
他们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姜苒走出电梯，首接来到了商场三楼的电子产品区。她没有丝毫犹豫，走进一家手机卖场，用现金买了一部最普通的老人机和一张新的SIM卡。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随后，她走进卫生间，将新手机开机，拨出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哪位？”听筒里传来周铭申冷静而沉稳的声音。
“周总监，是我。”姜苒的声音压得很低，“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帮个忙。”
周铭申没有问是什么麻烦，只是立刻说道：“你在哪？”
“星耀城。我被人跟踪了，身上有一样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电话那头的周铭申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瞬间评估 情况 的严重性。
“明白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现在派我最信任的人过去。你找个地方，把东西放下，然后把地址和取件方式告诉我。不要见面，不要通话，用短信。”
“好。”
挂断电话，姜苒立刻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B1层，C区，073号储物柜。密码：8-2-5-9-1-1。东西在里面。”
她没有立刻发送，而是走到了商场一楼的超市储物区。她将那个装着专业书的手提包，存进了073号储物柜。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卫生间，将刚才那条短信发送了出去，然后立刻将新手机关机，取出SIM卡，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马桶，冲得一干二净。
她走出卫生间，脸上恢复了平静。
现在，游戏的主动权，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没有离开商场，而是乘电梯，重新回到了B2层的停车场。她没有走向自己的车，而是走到了停车场另一端通往地面的步行楼梯口，那里有一个消防栓，正好可以作为一个隐蔽的观察点。
她在等待。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走在前面的，是沈皓宇。他脱掉了往日的名牌西装，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躁和狠戾。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们很快找到了姜苒的车。
帽檐男上前，熟练地用一种工具，在几秒钟内就打开了车门。两人迅速地在车内翻找起来，从座位底下到后备箱，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沈皓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拳狠狠地砸在车顶上，发出一声闷响。
“妈的！她肯定把东西带在身上了！”他低声咒骂道，“她肯定还没走远，分头找！”
就在这时，姜苒从消防栓后面走了出来。
她没有逃跑，反而主动向他们走了过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皓宇和帽檐男猛地回头，看到姜苒的那一刻，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猎物自投罗网的狂喜所取代。
“苒苒，真巧啊。”沈皓宇的脸上，瞬间又挂上了那种虚伪的温和笑容，但他眼底的贪婪却出卖了他，“你也来逛街？”
“不巧。”姜苒在他面前三米处站定，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我是在等你们。”
沈皓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把你从老宅里拿走的东西，交出来。”那个帽檐男开口了，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过金属。他一边说，一边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姜苒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目光始终锁定在沈皓宇的脸上。
“沈皓宇，你背后的‘先生’，到底是谁？”
沈皓宇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怎么也想不到，姜苒会知道“先生”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厉声否认，但慌乱的眼神己经暴露了一切。
“是吗？”姜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你真可悲。被人当成一条狗，用完就要被宰掉，却连主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你闭嘴！”这句话似乎刺中了他的痛处，沈皓宇的情绪瞬间失控，他冲着帽檐男低吼道，“别跟她废话了！动手！把东西拿过来！”
帽檐男不再犹豫，如同一头猎豹般向姜苒扑了过来。
姜苒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抓住她的肩膀时，她忽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里，空无一物。
她只是将自己贴身口袋里的那个U盘和笔记本，隔着大衣，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立刻毁了它。我保证，你们的‘先生’，会让你死得比我惨一百倍。”
帽檐男的动作，在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姜苒按住心口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停车场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许久，姜苒才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她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沈皓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要东西，可以。用一个名字来换。”
“谁的名字？”
“方文博。”
当这三个字从姜苒口中说出时，沈皓宇和那个帽檐男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那是一种计划被全盘打乱，秘密被彻底洞穿的，极致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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