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顾家老宅的花窗，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顾明轩坐在书房外的回廊里，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旧相册，指尖停在苏婉怀孕时的照片上 ——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米白色孕妇装，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时，庭院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母亲和家里的老佣人张妈。顾明轩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他很少在家听到母亲主动提起苏婉，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期待，想听听她们会说些什么。
“张妈，你还记得吗？当年苏婉怀盼盼的时候，反应可大了，每天早上都吐得厉害，连粥都喝不下。” 顾母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对苏婉的挑剔，反而多了一丝温情，“有一次我去看她，她正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对着垃圾桶干呕，脸色白得像纸，看着都让人心疼。”
张妈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明显的心疼：“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先生天天忙着公司的事，很少回家。苏小姐一个人在家，既要照顾自己，还要担心先生的身体，连去医院产检，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有一次我陪她去，她路上还吐了两次，到了医院，看到别人都有老公陪着，她眼睛都红了，却还强撑着说‘明轩忙，我自己能行’。”
顾明轩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相册差点掉在地上。他记得苏婉怀孕时，他确实很忙 —— 父亲突然病倒，公司的重担全压在他身上，国内外的项目一个接一个，他经常连轴转，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可他却不记得，苏婉的孕期反应这么严重，更不记得，她竟然是独自去做的产检。
“我当时就劝她，让她给先生打电话，让先生陪她去。” 张妈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可苏小姐却说‘明轩在谈一个很重要的生意，不能打扰他，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结果呢？先生回来的时候，苏小姐己经自己做完检查了，手里攥着化验单，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还笑着给先生看化验单，说‘宝宝很健康，你放心’。”
顾明轩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有一次，他从外地谈生意回来，推开门看到苏婉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产检单，看到他回来，立刻笑着站起来，给他递拖鞋：“明轩，你回来了？快坐，我给你炖了汤，还热着。”
当时他只觉得苏婉的脸色不太好，却没多想，还笑着说 “辛苦你了”，然后就自顾自地说起了生意上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苏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明白，那张产检单背后，藏着苏婉多少委屈和隐忍。
“先生也是，那时候太拼了，根本没注意到苏小姐的不对劲。” 张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埋怨，“有一次苏小姐发烧，烧到 39 度，都不敢给先生打电话，还是我偷偷给先生打的。先生回来的时候，苏小姐还在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了，你别担心’。”
顾明轩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想起苏婉发烧的那次，他确实接到了张妈的电话，当时他还在外地谈一个重要的项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项目谈完再回去。等他回到家时，苏婉的烧己经退了，却还是很虚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最喜欢吃的糖。
“那时候我就想，苏小姐真是个好姑娘，可惜……” 张妈的声音突然顿住，没再说下去，可顾明轩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 可惜苏婉走得太早，没能等到他兑现 “护她周全” 的承诺。
顾母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是啊，苏婉是个好姑娘，是我以前对她太苛刻了。如果当初我能多关心她一点，如果明轩能多陪陪她，说不定……”
后面的话，顾母没有说出来，可顾明轩却己经明白了。他靠在回廊的柱子上，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滴在手里的相册上，晕开了苏婉的笑脸。
他想起苏婉怀孕时，他曾经承诺过 “等忙完这阵子，就好好陪你，陪你去做产检，陪你给宝宝买衣服”。可这个承诺，却从来没有兑现过。他总是以 “工作忙”“为了这个家” 为借口，一次次缺席苏婉的孕期，一次次忽略苏婉的委屈，首到苏婉走后，他才明白，那些被他忽略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婉婉，对不起，对不起……” 顾明轩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轻声呢喃，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产检，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委屈，不该…… 不该错过你和宝宝的那么多重要时刻。”
他想起苏婉临终前，虚弱地拉着他的手，说 “明轩，我不怪你，我只是有点遗憾，没能陪你和盼盼走到最后”。当时他以为苏婉是在安慰他，现在才明白，苏婉不是不怪他，而是太爱他，舍不得怪他。
顾明轩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相册，快步走向楼梯。他要去苏婉的房间，去看看苏婉留下的东西，去看看那些他曾经忽略的细节。他要找到苏婉的日记，看看她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到底写下了多少委屈和思念。
走到苏婉房间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苏婉离开时的样子 —— 书桌上放着苏婉没写完的日记，床头柜上摆着苏婉和盼盼的合照，衣柜里还挂着苏婉的孕妇装。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苏婉的日记，轻轻翻开。日记里的字迹很娟秀，记录着苏婉怀孕后的点点滴滴：
“今天早上又吐了，吐得很厉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明轩在外地谈生意，不能打扰他，我要坚强一点，为了宝宝，也为了明轩。”
“今天去做产检，看到别人都有老公陪着，心里有点难过。不过宝宝很健康，这就够了。等明轩回来，我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今天发烧了，烧到 39 度，有点害怕，怕影响宝宝。张妈给明轩打电话，明轩说他很快就回来，我等他。”
“明轩回来了，看到他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我没告诉他我发烧的事，怕他担心。”
一页页看下去，顾明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掉在日记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他终于明白，苏婉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承受了多少委屈和恐惧，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他合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起自己曾经承诺过 “护她周全”，却让苏婉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一次次独自面对；他想起自己曾经承诺过 “不让她受委屈”，却让苏婉在孕期承受了那么多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婉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明轩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一定不会再错过你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他只能抱着苏婉的日记，守着那些破碎的回忆，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阳光，想起苏婉曾经说过 “最喜欢午后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他知道，苏婉一定在天上看着他，看着盼盼，看着这个家。
“婉婉，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盼盼，会把你没来得及给盼盼的爱，都补给她。” 顾明轩对着窗外轻声说，“我会用余生来弥补对你的亏欠，首到我去找你的那一天。”
而此时的楼下，顾盼正拿着一艘纸船，站在庭院里的小池塘边，轻轻把纸船放进水里。纸船随着水波慢慢漂向远方，顾盼看着纸船，轻声说：“妈妈，你看到了吗？爸爸在想你，我也在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阳光洒在顾盼身上，像苏婉当年温柔的目光。顾明轩站在窗边，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他知道，他对苏婉的亏欠，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只能把所有的爱都给顾盼，让顾盼在爱里长大，不再像苏婉那样，承受那么多委屈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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