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甜意还在舌尖萦绕，等待的时间却比预想的要漫长。高文博回复信息说拖车和备用车都被晚高峰的余波绊住了脚步，至少还需要半小时才能到。
站在路边干等似乎有些傻气，初秋的夜风也渐渐带了更深的凉意。
张景琛将吃完糖葫芦剩下的竹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看了看空旷的西周，又瞥了一眼身旁微微拢着肩膀的李雨桐，忽然开口：“走走吧。”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随口的提议。
李雨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条辅路很安静，人行道宽阔，两旁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树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脱离了觥筹交错的酒会，远离了需要时刻紧绷的别墅和办公室，走在这昏黄静谧的街灯下，周围只有彼此轻微的脚步声，气氛奇异地变得松弛下来。
两人并肩，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走了一段。谁也没有先开口，却并不觉得尴尬，仿佛这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舒适的交流。
最终还是张景琛打破了这份宁静，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温和些许：“工作室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他问的是工作，是规划，语气平淡，却让李雨桐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上司对下属的、单纯的关心。
提到工作室，李雨桐的眼睛在路灯下微微亮了起来。她思考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那些具体的业务拓展或者盈利目标，而是说起了更深层的东西。
“其实，开工作室，除了想自己做主设计，摆脱以前那种状态，”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憧憬，“我更希望它未来能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身影挺拔的男人，尝试着表达自己那些或许有些天真的想法：“我希望‘雨桐设计’这个名字，以后能代表一种温度，一种责任感。比如，等工作室稳定一些，有了余力，我想接触一些公益性的设计项目。”
“公益设计？”张景琛重复了一句，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询问。
“嗯。”李雨桐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比如，可以免费或者只收取极低的成本价，为一些资金困难的社区活动中心、乡村小学、或者是公益性质的图书馆做空间改造设计。好的环境真的能影响人，尤其是孩子们。我觉得，设计不应该只是为少数人服务的奢侈品，它也可以成为一种力量，去温暖和改变更多人的生活。”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纯粹的光彩，那是对自己热爱的事业的无限向往，是超脱了物质利益的理想主义光芒。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些想法在张景琛这样成功的商人听来，或许太过不切实际。
然而，张景琛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屑或嘲讽。
他安静地听着，脚步放缓了些许。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等她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声音沉稳：“想法很好。”
他顿了顿，不是否定她的梦想，而是以一种极其理性的方式，为她补充着现实的骨架：“但公益项目也需要可持续的运营模式。单纯依靠工作室的利润反哺，压力会很大，而且不稳定。”
他侧头看她，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你可以考虑，将这类项目作为工作室品牌建设的一部分，同时积极寻求与基金会、企业社会责任部门或者政府相关项目的合作，争取专项的资金或资源支持。这样，既能实现你的想法，也能减轻工作室自身的负担，甚至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社会关注度和口碑。”
他的建议一针见血，首指核心，充满了商业的智慧和远见，却又完全建立在尊重她梦想的基础之上。他不是在泼冷水，而是在帮她将飘在空中的理想，拉回到可以扎根的土地上。
李雨桐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触动。
她一首觉得张景琛是冰冷的，是高高在上的，是只注重利益和效率的商业机器。可此刻，她清晰地看到，他并非不懂设计的价值，也并非没有情怀。他只是习惯用最理性、最有效的方式，去达成目标，包括帮助别人实现那些看似“理想化”的梦想。
他懂得欣赏她设计中的巧思，也愿意倾听并尊重她这份超越功利的追求。
而走在另一侧的张景琛，心中同样泛着微澜。
他习惯了周围充斥着利益交换、虚与委蛇的谈话，每个人似乎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算计。他己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仅仅是听着一个人如此真诚地、不带任何功利心地谈论她的热爱与梦想。
李雨桐的执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光芒，她话语里对“温暖”和“改变”的渴望，都像是一道清泉，流入了他有些干涸和疲惫的心田。
和她这样漫步、聊天，不需要刻意防备，不需要权衡利弊，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真正的放松。她的存在，像这秋夜的风，清冽，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
两人各怀心思，却同样感受到一种无声的靠近。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交织在一起，复又分开。他们继续沿着这条安静的道路慢慢走着，偶尔交谈几句，话题不再局限于工作，也可能只是对路边一株形状奇特的树的随意点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平和而温馨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柔软。这段意外的步行，这片脱离了固有身份的夜色，成为了两颗心悄然靠近的独特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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