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羊群。”
当那不属于人间任何一种语言，却能被灵魂清晰理解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种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平板电脑的扬声器中，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仿佛是魔鬼的低语犹在耳畔回响。
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秘书，双腿一软，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他面如金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生命信仰被彻底颠覆后的恐惧与茫然。
天枢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紧紧握着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为龙组之首，他接触过太多诡秘之事，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从心底感到一股源自生命层次被碾压的无力与渺小。
羊群。
原来在那些存在的眼中，这芸芸众生，这文明灯火，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唯有两人，尚能站立。
最高执政官依然站在书桌后，他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虽然同样充满了惊涛骇浪，却被一股更为强大的意志死死压制着。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颗诡异的太阳黑瞳，周身散发着一位大国领袖临危不乱的沉稳气度。
而陈渊，则早己转过身来。
他周身那份云淡风轻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结成实质的冰冷，仿佛连光线照在他身上都会被冻结。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杀意。
那是被触及逆鳞的怒火，是守护者尊严遭到最赤裸挑衅后的凛然煞气。
师父，您看到了吗？
这些窃贼，这些牧者，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们甚至懒得掩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在了整个天幕之上，向他们眼中的“羊群”，宣告他们的回归。
这不仅是宣告，更是示威，是恐吓！
“疯了！全都疯了！”天枢手腕上的通讯器再次响起，里面传来龙组都城总部负责人的咆哮，背景音是无数电话铃声和惊呼声交织成的混响曲，“天枢大人！网络世界在瞬间引爆！‘太阳之眼’、‘神之宣告’、‘末日审判’的词条，在三分钟内，登上了全球所有社交媒体的热搜榜首！我们的网络防火墙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各国政要的紧急通讯几乎打爆了卫星线路！西方联盟总部、北方联邦官邸、岛国首相府……都在疯狂地询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还有民间，无数人跪倒在地，向着自己信奉的神明祈祷，各大城市的教堂、寺庙、清真寺，人满为患！社会秩序，正在崩溃的边缘！”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就是“天道窃者”的手段。
他们甚至不需要真正动手，仅仅是一次现身，一段宣告，就足以让凡人建立起来的脆弱文明秩序，剧烈动荡。
最高执政官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震撼己经尽数化为钢铁般的坚毅。他没有理会通讯器里的咆哮，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陈渊身上，声音沉稳而有力。
“陈道长，这‘清点羊群’，究竟是何意？”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渊的目光从窗外那轮诡异的太阳上收回，声音冰冷地响起：“这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筛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农夫在秋收之前，会巡视自己的麦田。他们不是在数数，而是在评估作物的成色，剔除那些孱弱的，有虫病的。对于‘牧者’而言，他们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丈量自己的‘牧场’，看看这些年，‘羊群’的质量如何。”
“质量？”天枢不解地追问。
“信仰的质量。”陈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或者说，是情绪的强度。喜悦、悲伤、爱慕、憎恨……这些都是他们可以收割的食粮。但其中，最浓烈，也最容易催生出来的，便是恐惧与绝望。”
“所以，他们制造了这场全球范围内的恐慌。他们要看的，就是在这种极致的恐惧之下，有多少人的心志会崩溃，有多少人的信仰会动摇。这些心志崩溃，精神被恐惧填满的‘羔羊’，就是他们眼中第一批成熟的‘作物’，可以随时收割。”
此言一出，天枢和那名在地的秘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什么神明，这分明是比恶魔还要邪恶的存在！他们竟将众生的恐惧与绝望，当作食粮！
“那三座石碑呢？”最高执政官继续追问，他的手指，在古朴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那是‘牧羊犬的项圈’。”陈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是仪式的‘阵眼’。它们不仅仅是广播信号的工具，更是精神层面的坐标和能量汲取的节点。我猜，这三处地点，埃及金字塔，玛雅遗迹，以及我的青云山，都曾是他们上古时期布下的重要节点。如今，他们只是重新激活了它们。”
“通过这三座石碑构成的无形大阵，他们可以像撒网一样，笼罩住全球所有生灵的精神世界。任何心志不坚，被恐惧彻底占据的人，其精神波动，都会被石碑精准地捕捉、标记。”
“这就是……清点。”
一番话，将“牧者”那看似神神叨叨，故弄玄虚的宣告，解释得清清楚楚，也将其背后那冰冷残酷的真相，血淋淋地揭示了出来。
他们不是要杀人。
他们要诛心！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天枢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终于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这不是一场常规的战争，而是一场波及全人类，发生在精神与灵魂层面的……文明之战！
在这场战争中，枪炮失去了意义，军队也形同虚设。
唯一的武器，是人心。
“我明白了。”
最高执政官缓缓点头，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看着陈渊，做出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决断。
“天枢听令！”
“到！”天枢猛然立正，身体绷得笔首。
“从现在起，我以最高执政官的身份，授予陈渊道长最高级别的‘九州守护者’权限！即刻起，成立‘九州守护特别行动指挥部’，由陈道长担任总指挥，你任副总指挥。”
“凡道长之令，即为国家最高指令！全国所有部门，包括军队、龙组、安邦局、天基系统……必须无条件配合！若有违抗，以叛国论处！”
“是！”天枢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迟疑，反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
在神魔降世的末日危机面前，将指挥权交给真正的神明，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高执政官再次看向陈渊，语气无比诚恳：“陈道长，联盟的命运，亿万生民的未来，就拜托您了！”
陈渊没有推辞，也没有客套。
在这等关乎文明存续的危机关头，任何的谦虚，都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重逾泰山的托付。
然后，他下达了成为“九州守护者”后的第一道命令。
“天枢。”
“属下在！”天枢立刻应道，己经不自觉地改了称呼。
“我需要三座石碑所在地的所有实时画面，包括但不限于可见光、红外、高能粒子流等所有维度的监控。同时，连接国家超算中心，调取周边区域最高精度的人口热力图，能量波动指数，还有……民众情绪指数的监测数据。”
“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清点’的。”
“明白！”天枢立刻转身，准备去下达指令。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那名瘫在地上的秘书，手中的平板电脑，突然又一次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来自尼罗古国前线情报站的，最高级别的“血色”紧急通讯请求。
秘书手忙脚乱地点开，一个充满了极度惊恐，几乎变了调的嘶吼声，从里面炸了出来！
“报告总部！这里是尼罗高地观察哨！出事了！出事了啊！”
“金字塔下的民众……他们……他们不动了！”
“我的天……他们全都停下来了，就那么站着，仰着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脸上……脸上没有表情！”
“就像……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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