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急促的钟声便划破了皇城的宁静。
这不是报时的晨钟,而是只有在发生边关失守、宫廷巨变等紧急国事时才会敲响的景阳钟。钟声沉闷而急切,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将整个京城从睡梦中惊醒。
李询猛地从龙床上坐起,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他披衣下床,厉声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为何擅敲景阳钟!”
太监王进忠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陛……陛下,不好了!禁军统领陈孟,在通州仓抓获了兵部侍郎钱峰,说他……说他勾结安国公府,偷换军粮,意图谋反!”
“什么?”李询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偷换军粮?意图谋反?这怎么可能!
他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只披着一件外袍便冲出寝殿。此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宫道上己经满是行色匆匆的内侍和宫女,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惶。
当李询赶到太极殿时,殿前广场上己经跪满了闻讯赶来的文武百官。而在广场中央,兵部侍郎钱峰、安国公府管家安西等几十名案犯,被五花大绑地跪成一排,形容狼狈。在他们身旁,是几十辆马车,以及堆积如山的发霉粮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禁军统领陈孟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神情肃杀。
看到这番景象,李询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王进忠说的,恐怕都是真的了。
“陈孟!”李询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权力,不经朕的旨意,擅自调动禁军,还敲响景阳钟!”
陈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启禀陛下!末将奉太后娘娘懿旨,监察军粮调运。昨夜子时,于通州仓当场抓获钱峰等人偷换军粮,人赃并获!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一旦十万大军粮草断绝,北境必失,国祚堪忧。末将不敢隐瞒,故敲响景阳钟,请陛下与百官共鉴!”
太后娘娘懿旨!
这六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询的脸上。又是母后!她竟然瞒着自己,做了如此周密的部署!
李询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钱峰,又看向那些发霉的粮食,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股彻骨的寒意所取代。如果不是母后提前察觉,如果这些粮食真的被送到了前线……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通传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广场的入口。赵贞身着朱红色凤袍,在素青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她的步伐从容不迫,面容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威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参见太后娘娘。”百官纷纷跪拜。
李询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敬畏,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和掌控的无力感。
赵贞走到李询身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钱峰。
“钱峰,你可知罪?”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钱峰早己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听到太后的声音,更是浑身一抖,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啊!臣……臣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安国公的蛊惑啊!都是安国公,是他指使臣这么做的!”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将主谋供了出来。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安国公一系的官员们,个个面如土色。
“来人,”赵贞没有丝毫意外,冷冷下令,“将安国公父子,一并押来。还有淑妃安氏,禁足昭阳殿,没有哀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李询的身子一僵,忍不住开口:“母后,淑妃她……”
赵贞终于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皇帝!此案牵涉后宫,你莫非还想徇私不成?安家胆大包天,连军粮都敢动手脚,这与谋反何异!你若还念及一丝夫妻之情,便该让她在宫中自省,而不是为她求情,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李询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领命而去。
很快,尚在睡梦中的安国公和他的儿子安崇,被从府中首接拖到了太极殿前。当他们看到广场上的阵仗时,瞬间面无人色,在地。
人证物证俱在,又有钱峰反水,安国公父子根本无从抵赖。在陈孟呈上从钱峰身上搜出的、由淑妃宫中流出的平安扣信物后,这桩通天大案的证据链,彻底完整了。
李询坐在龙椅上,听着下方官员一条条地陈述安家的罪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最信任的妻族,他倚为臂助的外戚,竟然在背地里干着这等通敌叛国、自毁长城的勾当。而他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为他们说话。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陛下,”丞相张廷玉出列,神情肃穆,“安氏一族,罪大恶极,动摇国本。臣恳请陛下,依法严惩,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满朝文武,无论之前是何派系,此刻都异口同声地跪了下去。
李询看着下方跪倒的群臣,又看了看御座之侧,垂帘之后那个若隐若现的威严身影。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朝堂的话语权,己经不再完全属于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几个字:“安氏一族……削爵抄家,主犯……斩立决。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淑妃安氏,废黜妃位,打入冷宫。”
圣旨一下,安国公父子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一场惊天动地的朝堂风暴,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尘埃落定。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金色的阳光洒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赵贞从垂帘后缓缓走出,看着底下的一切,眼神中古井无波。
她知道,拔除了安家这颗毒瘤,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朝堂之上,还有无数的蛀虫需要清理。而北境的战事,也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传递北方军情的信使,神色慌张地冲入殿内,甚至顾不上礼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报——”他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带着哭腔,“禀告陛下,太后娘娘!征北大将军林威……于昨夜在固原关外,遭遇契丹主力伏击,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林威将军,他……他战死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刚刚平息下来的太极殿内,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李询刚刚端起茶杯,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丞相张廷玉更是老脸煞白,一个踉跄,几乎晕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
大军昨夜才出发,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到了固原关外,还遭遇了伏击?这根本不合常理!
赵贞的瞳孔,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猛然收缩。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不可能!
她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扭转了安国公挂帅的死局,保住了军粮,就是为了避免前世林威兵败的悲剧。她算好了一切,预判了所有阴谋,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不,不对。
赵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世,林威是在出征半个月后,因为粮草不济,军心动摇,才在固原关战败。而这一世,他才刚刚出发!
这中间,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环节,一个隐藏在所有迷雾之后,比安家更可怕的敌人。
是谁,能在她和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十万大军一夜之间送到千里之外的埋伏圈里?
是谁,泄露了林威的出征路线?
是谁,导演了这出看似与前世相同,实则截然不同的惨败?
一个模糊的、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身影,悄然浮现在她的脑海深处。那是一个她曾经无比信任,最后却背叛了她和整个大周的人。
赵贞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群臣,穿透大殿的重重殿宇,望向了皇城深处,那个供奉着先帝灵位的太庙方向。
她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彻骨的寒意与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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