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会的热闹劲儿过去了好几天，秦川心里那点别扭也散得差不多了。
苏洛说得对，他就是他，没必要跟别人比。更何况他有苏洛，这就够了。
大学的课程比高中难得多，但也更有趣。
秦川和苏洛一起去上课，坐在第一排。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力学、热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深入浅出，他们在下面听得如痴如醉。
秦川发现，大学老师和赵老师很像，他们不会把知识点硬塞给你，而是引导你去思考、去质疑。
这天下午是第一节班会，辅导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姓王。
“同学们，咱们物理学院有个传统，就是新生入学要搞个班级聚餐，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增进增进感情。”王老师在讲台上笑呵呵地说。
“我己经订好地方了，就在学校东门外的‘聚福楼’，今天晚上六点，大家不醉不归啊！”
班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秦川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去图书馆。
“去不去？”苏洛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不想去。”秦川小声说。
“必须去。”苏洛的语气强硬，“这是班级集体活动，不能搞特殊。”
秦川没办法，只能投降：“我去。”
晚上六点，聚福楼。
物理一班的新生们加上辅导员，满满当当地坐了三桌。
苏洛作为班长，自然被安排在了主桌，和辅导员还有班上几个班委坐在一起。
秦川本来想找个角落的位置，结果被胖子张伟一把拉住，按在了他旁边。
“川哥，坐这儿！”胖子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饮料，“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秦川的另一边，坐的是周浩。
周浩今天没穿他那身名牌运动服，而是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看起来更帅气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
辅导员王老师站起来，举起酒杯：“来，同学们，我先说两句。首先，欢迎大家来到夏科大，来到我们物理学院这个大家庭。未来的西年，希望我们能像家人一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为了我们美好的大学生活，干杯！”
“干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男生们开始互相拼酒，女生们则聚在一起，聊着八卦和化妆品。
秦川默默地吃着菜，很少说话。
胖子张伟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他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来来来，苏大班长，我敬你一杯！以后小弟的幸福生活，可就全靠你罩着了！”胖子端着杯子，凑到苏洛那一桌。
“张伟同学，你少喝点。”苏洛笑着说，“明天还要上课呢。”
“没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秦川看着苏洛。
她好像很适应这种场合，和每个人都能聊得来。她会笑着拒绝别人的敬酒，也会在恰当的时候，讲个笑话活跃气氛。
她就像一个发光体，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秦川又看了一眼自己。
他坐在喧闹的人群里，却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心里有点闷。
就在这时，周浩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秦川，我们聊聊？”
“聊什么？”
“聊物理。”周浩说。
两个人走出了嘈杂的包间，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上次在宿舍，我们聊到狄拉克方程，后来没来得及深入。”周浩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对量子场论有什么看法？”
秦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还在学。”秦川说的是实话。
“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周浩说，“我们知道，狭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是二十世纪物理学的两大支柱。但它们之间，其实是存在矛盾的。”
“量子力学描述的是瞬时的超距作用，比如量子纠缠。而狭义相对论说，任何信息传播的速度都不能超过光速。”
“量子场论就是为了调和这个矛盾而诞生的。它把粒子看作是场的激发态。但这个理论，还是有很多问题。比如它无法描述引力。”
周浩转过头，看着秦川：“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什么意思？”
“有没有可能，空间和时间，本身就不是最基本的存在？”周浩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它们只是由更底层的，某种离散的结构，在宏观尺度上‘涌现’出来的表象？”
“涌现时空？”秦川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
这个想法在苏洛的那个笔记本里，也曾经提到过。
“对！”周浩激动地一拍栏杆，零天冷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如果时空是涌现的，那么所谓的‘超距作用’，就不再是问题。因为在那个更底层的结构里，可能根本就没有‘距离’这个概念。”
“这只是一个猜想。”秦川说，“没有任何实验证据。”
“物理学的发展不就是靠猜想推动的吗？”周浩笑了，“从哥白尼的日心说，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哪一个一开始不是疯狂的猜想？”
秦川看着他。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有点轻浮的富家公子哥，在物理上竟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
他们两个人就在这个嘈杂的饭店走廊里，聊起了这个世界上最前沿也最深奥的物理问题。
他们从“涌现时空”，聊到“ER=EPR”猜想，又聊到“全息原理”。
秦川把自己从苏洛笔记本里看到的和自己这段时间思考的，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周浩也分享着自己的见解。
他们发现，在很多问题上，他们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这是一种棋逢对手、高山流水的酣畅淋漓。
“秦川，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跟上我思路的同龄人。”周浩最后说，“除了苏洛。”
听到苏洛的名字，秦川的心里又是一动。
“你……也跟她聊过这些？”
“当然。”周浩理所当然地说，“我们班上，也只有她能听懂我说什么了。我有时候觉得，她的脑子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她的很多想法，天马行空，完全超出了教科书的范畴。”
“她才是我们这一届真正的怪物。”周浩感叹道。
秦川沉默了。
他知道苏洛很厉害，但他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己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聚餐快结束的时候，苏洛走了过来。
“你们俩跑这儿聊什么呢？菜都快凉了。”她看到秦川和周浩站在一起，有些意外。
“没什么，随便聊聊。”周浩笑了笑，“班长大人，我们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周浩走后，走廊里只剩下秦川和苏洛。
“你跟他聊什么了？”苏洛问。
“聊物理。”
“看出来了。”苏洛说，“你们俩刚才那样子就跟两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眼睛里都在放光。”
她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觉得，他比你厉害？”
秦川没有说话。
“秦川，我跟你说过。不要跟别人比。”苏洛的语气认真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你或许起步比别人晚，但你走得比谁都稳。”
“而且，”她拉起他的手，“你有我啊。”
“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才是最强的。”
聚餐结束，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辅导员王老师让没喝酒的同学把喝醉的送回宿舍。
秦川和苏洛自然就成了“护送专员”。
他们俩一左一右，架着喝得烂醉如泥的胖子张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宿舍走。
“我……我没醉！”胖子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我还能喝！再来一箱！”
“行了行了，你可省省吧。”苏洛没好气地说。
好不容易把胖子弄回了宿舍，扔在床上。
秦川和苏洛都累出了一身汗。
“这家伙也太沉了。”苏洛喘着气说。
“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他。”秦川说。
“嗯。”苏洛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你早点休息。”
苏洛走后，秦川给胖子盖好被子，又去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给他擦了擦脸。
他忙完这一切，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脑子里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苏洛在台上的那番演讲，周浩在走廊上的那番话，还有苏洛最后对他说的那句“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才是最强的”。
他感觉自己的大学生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有挑战，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希望。
他拿起手机，给苏洛发了一条短信。
“睡了吗？”
很快，苏洛就回了过来。
“没呢。你室友没吐吧？”
“没有，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苏洛。”
“嗯？”
“谢谢你。”
“又谢我？今天都谢了我八百遍了。”
“这次不一样。”秦川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苏洛回过来一句话。
“傻瓜。我不选你，选谁啊？”
秦川看着那行字，笑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WQR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