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计，是要引蛇出洞？”柳青舟在密报中请示。
“不错。”林挽回复，“真正对造船技术有野心、有鉴别能力的大鱼，不会满足于那些普通杂书。这份‘香饵’放出，看谁会不惜代价来吞钩。”
果然，“香饵”放出不久，柳青舟便密报，江南几位以船运起家的豪商动作频频，暗中接触了几位曾参与过官船修缮的退养老工匠，似在验证那图纸真伪。
“鱼儿闻着腥味了。”林挽看着密报，对秋纹笑道。
然而，还没等鱼儿完全上钩，科学院这边，却又闹出了一桩让人啼笑皆非的“学术纠纷”。
起因是“海外舆地研究馆”征集来的书籍中，有一本来自极西之国的《几何原本》。此书逻辑严密，体系精深，立刻吸引了算术院几位大佬的注意，尤其是赵博士，如获至宝，日夜研读。
偏巧，这本《几何原本》的翻译工作，落到了格物院的李博士头上。李博士沉迷光学，对点线面体自有其一套基于实际观测的理解，与《几何原本》中抽象的公理体系格格不入。
于是，科学院内每日都能听到两位博士的争吵声。
赵博士捧书道：“李兄你看，此题证明，何等精妙！由公理推演，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李博士拿着他的透镜和反射镜比划：“赵贤弟，你那个太虚！你看我这光线，它走的是曲线！你那书里说两点之间首线最短，在我这镜中就不一定！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赵博士气结：“你这是诡辩！你那是有外力影响！”
李博士不服：“天地万物，何处不受外力？你这公理，脱离实际！”
两人从学术争论，渐渐发展到互相瞧不上对方的研究。赵博士认为李博士的格物是“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李博士则认为赵博士的算术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
这日，两人竟吵到了林挽面前，非要她评理，谁的学问才是根本。
林挽看着面前两位面红耳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大学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想了想，命人取来一张白纸，一支笔，又让人端来一盆水。
“二位先生请看。”林挽用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点，“赵博士，依你之见，这两点间最短路径为何？”
“自然是连接两点的首线段！”赵博士毫不犹豫。
“李博士，你呢？”
“若在空气中，是首线。若将这纸弯曲，或在水中，光路弯曲，最短路径未必是纸上画的这条首线！”李博士振振有词。
林挽微微一笑，将纸轻轻弯曲，使两点靠近：“看，纸弯曲，空间变了，最短路径也变了。赵博士的算术，是理想状态下的真理，如同这纸平铺时的首线；李博士的格物，是现实复杂条件下的应用，如同这纸弯曲后的短程线。二者本为一体两面，何分高下？”
她将笔放下，正色道：“算术为格物提供理论根基，格物为算术验证应用价值。没有算术，格物如同盲人摸象；没有格物，算术便是无根浮萍。科学院设立各院，是为互通有无，相辅相成，而非各自为政，互相攻讦。”
一番话说得两位博士面露惭色，低头不语。
林挽趁机道：“二位既对‘最短路径’各有见解，不如合作研究一个课题：如何利用光线折射原理与几何计算，为沿海灯塔设计一套最亮的照明系统，指引船只安全航行，减少海难。这于国于民，皆是功德。如何？”
赵博士和李博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之前的争执，瞬间化为了合作的动力。
“臣等，愿尽力一试！”
看着两位老博士并肩离去、热烈讨论的背影，林挽松了口气。
巧哥儿在廊下学舌，尖着嗓子叫：“合作！灯塔！照亮！”
林挽笑了笑，端起茶杯。处理“学术纠纷”，比对付走私贩子，似乎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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