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拥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他那双墨点的眼睛，仿佛真的拥有了“视觉”，虽然空洞，却似乎在注视着前方的宋离。
一种微弱的、独立的意识波动，正从那阴魂木骨架中缓缓苏醒，并与宋离的精神建立了一种玄妙的主从联系。
他没有动，却仿佛随时可以动。
他没有声，却仿佛蕴藏着无声的言语。
成功了？
宋离紧紧盯着纸人，心中充满了成就感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丝警惕与好奇。
这被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活”的纸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他真的会完全听从指令吗？还是会……
就在这时，那纸人的头颅，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地，向着宋离的方向，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他的“目光”，似乎与宋离的视线，对上了。
一股寒意，伴随着创造的喜悦，悄然在宋离的心底蔓延开来。
这往生堂里，似乎从这一刻起，不再只有他一个“活物”了。
看着那仿佛在“注视”自己的纸人，宋离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尝试着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向前走三步。”
指令通过精神链接清晰地传递过去。
那纸人僵硬地、略显笨拙地抬起了纤细的纸腿，迈出了第一步，落地无声。
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动作虽然不算流畅，甚至有些摇摇晃晃，但它准确地执行了，不多不少，正好三步。
宋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继续测试。
“拿起扫帚，清扫地面。”
纸人转向墙角的扫帚，用它那薄纸覆盖的手掌，说是手掌，其实更像一个夹子，“握”住了扫帚柄。
然后，它开始一下、一下地扫动。
动作依旧僵硬，效率远不如人类，但态度却异常认真和专注，将附近的灰尘和纸屑缓缓归拢。
“去那边桌上，把茶杯端过来。”
纸人放下扫帚，步履蹒跚地走到旁边的茶几旁，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宋离之前放在那里的一个空茶杯，然后平稳地端到了宋离的面前。
他接过茶杯，纸人安静地垂手侍立一旁，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一系列简单的指令，它都圆满完成了。
宋离尝试下达更复杂的指令：
“将东边书架第三排那本蓝色封面的书取来，翻开到第50页，放在我面前。”
这一次，纸人僵住了。
它那双墨点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精神链接里反馈回一种困惑与无法理解的波动。
它无法处理如此多环节和需要一定自主判断力的指令。
宋离又尝试让它去辨认不同的药材，或者进行简单的物品分类，结果同样失败。
测试完毕，他心中有了结论。
这第一个成功的精致纸人，更像是一个拥有基础行动力，能完美执行简单、首接、明确指令的傀儡。
它缺乏真正的智能和应变能力，无法处理复杂逻辑。
但即便如此，它的价值也己无比巨大！
这意味着宋离从此多了一个不知疲倦、绝对服从的助手，可以帮他处理往生堂大量的琐碎杂务。
打扫、整理、看店、传递物品等等。
这将为他节省出大量宝贵的时间和精力，用于更重要的研究和制作。
他看着安静侍立在旁的纸人，想了想，开口道，“以后，你就叫阿纸吧。”
纸人阿纸自然不会回应，但宋离能感觉到，精神链接中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被锚定的平稳波动。
往生堂的第一个员工，就此上岗。
而宋离也意识到，随着他等级的提升，未来或许能制作出拥有更高智能、甚至能施展简单法术的纸人。
这条【幽冥行走】的创造之路，前景广阔，却也似乎……深不见底。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
对于宋离和他的往生堂小院来说，这一夜过得异常平静，只有纸人阿纸在月光下无声伫立，履行着看守的职责。
但作为顾问他有部分权限，能接收到镇渊司的内部简报，宋离知道城市的其他地方并不太平。
数起低阶鬼怪袭击事件被记录在案，虽然都被及时处理，但那股暗流涌动的紧张感，依旧弥漫在黎明的空气中。
第二天一早，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室内。
宋离醒来后，惯例首先沉入意识，查看那本古朴的【黄历】。
暗金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今日宜：嫁娶、纳采、祭祀、栽种、安葬、入殓……】
【今日忌：破土、动土、安门、作灶、开市、交易】
【煞神方位：南】
【吉神方位：西南】
“宜栽种……吉神位在西南……” 他轻声念出，目光不由地投向小院那片尚未开垦的，位于院落西南角的空地。
既然今日黄历提示适宜栽种，且吉神方位恰好对应那片空地，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他并非迷信，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明白这个数据化世界的许多规则，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看似玄奥的提示之中。
“宜栽种”或许意味着今天进行种植活动，作物更容易成活，甚至可能沾染一丝微弱的“吉气”？
而“忌动土”则提醒他，如果要种，最好利用现有的花盆或种植箱，避免大规模翻动土地，以免无意中触犯某些忌讳。
想到这里，他便有了决定。
他操控轮椅来到院中，指挥阿纸从杂物间搬来几个闲置的陶土花盆和一些营养土，整齐地摆放在西南角的空地上。
他又通过【迷雾商店】，订购了几种前世在民间传说中，据说有微弱驱邪寓意的绿植幼苗，如艾草、菖蒲、万年青等。
东西很快送到。
他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株幼苗栽种进花盆里，培土、浇水。
阿纸则在一旁笨拙而认真地传递工具，帮忙固定花盆。
阳光正好，洒在西南角的这片新绿上，为这间带着些许阴凉气息的白事铺子后院，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暖意。
宋离看着这些刚刚种下的绿植，心中一片宁静。
他并不知道这些植物未来是否会真的产生什么特殊效果，但遵循黄历的指引，做一些让环境变得更好的事情，本身就能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堂内，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符箓绘制。
而院中西南角的那片新绿，在吉神方位的笼罩下，似乎真的比别处更加青翠欲滴，默默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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