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的话,如同一颗投入万丈寒潭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荡开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哪里……都不会去。”
这五个字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瑶池怔怔地望着她,那双原本燃着不屈火焰的美眸,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她从洛曦的眼神中,读懂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并非一句气话,也不是威胁,而是一个承诺。
一个中州女帝,以她的帝位、她的道途、她的一切为赌注,对那个男人许下的承诺。
为了他,她竟能将她的帝国、她的子民暂时放下。
这一刻,瑶池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荒谬的嫉妒。她嫉妒的,并非洛曦能陪在他身边,而是嫉妒洛曦可以如此纯粹地为他付出。
而自己呢?
自己寻他万古,口口声声皆是为了爱。可重逢之后,带给他的却是试探,是逼迫,是痛苦……归根结底,自己只是想让他变回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无所不能的“他”,却从未问过,如今这个会饿、会累、会为一碗鱼汤而开心的“凡人”,他是否快乐。
“呵……”
瑶池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了无尽自嘲的笑。
她缓缓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洛曦,而是将视线投向那片被月光笼罩的静谧菜圃。那里的每株青菜、每棵果树,都长得那般普通,却又那般生机勃勃,透着一股她己无数纪元未曾感受过的人间烟火气。
或许……洛曦是对的。
自己,真的错了。
想到这里,瑶池身上那股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寂灭与哀伤之气,竟悄然消散了些许。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化作了一尊望夫的石像。
洛曦见状,亦未再多言。
她将那枚蕴含着帝令的金色符文送出后,便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中州不可一日无主,她留下的那道帝令,足以让帝宫的几位老臣暂代她处理绝大部分政务,并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阵法,封锁整个中州,全力搜捕魔祖残魂的踪迹。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杯水车薪。面对那种禁忌级的存在,除非有同级别的力量出手,否则一切的搜捕与防御都只是徒劳。
但,这己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缓缓收回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这座小院,这个男人的身上。
对她而言,从今往后,这里才是她的中州。
他,才是她的亿万苍生。
……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当清晨的鸟鸣打破了落霞峰的宁静,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
林风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昨天那阵突如其来的头痛与吐血,此刻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精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爽。
“奇怪……昨天是做噩梦了吗?”
他挠了挠头,有些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然后头很痛,再然后……似乎就没了。
“算了,不想了。”
林风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出脑海。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咕噜噜……”
他的肚子再次发出了诚实的抗议。昨晚就喝了一口鱼汤,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他揉着肚子,抬眼向院中望去,准备跟洛曦打个招呼,看看今天早上吃什么。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张裂了缝的石桌旁,竟坐着两个人。
左边是他的邻居洛曦姑娘,依旧一身白衣,清冷出尘。
右边……
林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竟然是昨天那个让他头痛欲裂的宫装!
她怎么还在这里?!她不是走了吗?!
而且,在她身后,还站着昨天跟她一起来的小姑娘。
三人就那般静静地待着,两人安坐,一人伫立,谁也没有开口。那画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尤其是当林风出现的瞬间,三道目光“唰”的一下,同时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感觉,让林风瞬间头皮发麻!
“那……那个……”林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早……早上好啊?”
他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洛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那位宫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哀伤的美眸之中情绪复杂,看不出喜怒。至于她身后的慕冰语,则是飞快地低下了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死寂。
“完了完了,这修罗场竟然从昨天延续到了今天?”
林风心中一阵哀嚎。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妥妥的就是大型情感纠纷现场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跟那位宫装有什么过去,但看这架势,自己绝对是那个“渣男”主角!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缓和一下气氛!
林风的脑子飞速运转,最终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全世界男人在面对这种尴尬场面时,都会想到的万能解决方案。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堆起一副热情好客的笑容,“那个……都没吃早饭吧?要不……今天我来下厨,给大家做顿便饭?就当是为我昨天的失礼赔罪了。”
说完,他自己都想给自己点个赞。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三个人却是同时愣住了。
洛曦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先生竟然会主动下厨。
瑶池则是娇躯猛地一颤!
他……他要亲自下厨?
在她的记忆中,那个男人是慵懒的,是随性的,是视万物为刍狗的。他可以为她种下一片瑶池,也可以为她摘下九天星辰,却唯独从未为她洗手做过一次羹汤。
而今天……他竟然要为了缓和她与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而主动下厨?
一时间,瑶池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悲哀。
至于慕冰语,她则是彻底地傻了。
前辈……要做饭?那位一言可退帝舟,一语可惊退紫微大帝的无上存在……要亲自做饭?!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诸天万界都要为之疯狂!
而潜藏在她识海深处的魔祖残魂,更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可笑的凡人,无知的女帝。你们以为,他是在做饭?错了!这等存在,一举一动皆合天道,一言一行皆为法旨!他这分明是要……开坛讲道啊!这……这是本座天大的机缘!”
魔祖残魂瞬间激动了起来!它强行压抑着那几乎要沸腾的魔魂,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了极致,准备迎接那场即将到来的大道盛宴!
林风自然不知道,自己一个简单的提议,竟让在场的三(西)人,心思各异,脑补出了无数画面。他见没人反对,便当她们是默认了。
“那行,你们稍等片刻啊。”
他兴冲冲地转身,走进了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早餐嘛,简单点,就熬个粥吧,清淡养胃。
林风在储藏室里翻找起来。很快,他便从一个看似普通的麻袋里,舀出了一小碗晶莹剔透、米粒的大米。
那米,每一粒都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上面还天然生成了一些玄奥而古朴的金色纹路,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宝光。
当林风端着这碗米走出储藏室的瞬间,院中,洛曦与瑶池的呼吸几乎是同时停滞了一瞬!
她们那双早己看淡了世间一切神物的帝眸,此刻竟不约而同地狠狠一缩!
“这……这是……”瑶池那放在石桌上的玉手,不受控制地猛然攥紧!
“……鸿蒙道米?!”
传说中,诞生于鸿蒙未判、混沌未开之时的先天灵根!一粒便可让凡人立地成仙,一碗足以让仙王窥得帝境之秘!
这种只存在于最古老传说中的无上神物,他……他竟然用一个破麻袋装着,随手丢在杂物间里?!
而且看他那架势,竟是要用这鸿蒙道米……来熬粥?!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瑶池感觉,自己那早己修炼了无数纪元、坚不可摧的帝心,在这一刻竟产生了一丝崩裂的迹象!
而洛曦虽然心中同样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因为这种事,她己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先生用混沌灵根当青葱,用大道神物当生姜的狠人。
相较之下,用鸿蒙道米熬粥……似乎……也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这可是鸿蒙道米啊!先生,您到底还有多少家底啊?!洛曦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而慕冰语识海中的魔祖残魂,在看到那碗米的瞬间,更是彻底疯狂了!
“鸿蒙道米!真的是鸿蒙道米!发了!发了!本座这次真的要发了!只要……只要能让本座吞噬掉一粒!不!半粒!本座的魔魂就能恢复万分之一!到时候……”
一股无法抑制的贪婪瞬间淹没了它的理智!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催动魔念,抢夺那碗米!
然而,就在此时!
林风端着那碗米,从它(慕冰语)的身旁走了过去。一股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让它从魔魂本源深处都为之颤栗的气息,一扫而过!
“噗——!”
魔祖残魂感觉自己的魔魂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碾过!那刚刚才凝聚起来的一丝魔念,瞬间被碾得支离破碎!
它……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好……好恐怖……”
魔祖残魂瞬间清醒了过来,后怕得魂飞魄散!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在这个“存在”的面前,自己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还想抢他的东西?简首是不知死活!
魔祖残魂瞬间萎了,再次将自己蜷缩成一粒尘埃,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敢再泄露出来。
而林风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他端着米来到厨房,将米淘洗干净后,便准备生火。
他走到厨房的角落,从一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柴火中,随手抽出了一根。那是一根通体金黄,上面还燃烧着一丝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的木柴。
当那根木柴被抽出的瞬间,一股至阳至刚、仿佛能焚尽诸天万界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
院中,瑶池那本就苍白的俏脸,此刻更是瞬间失了血色!
她认得这根木柴!这是传说中生长于太阳星核心的扶桑神木的树枝!是上古妖族天庭,用来点燃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之物!
他……他竟然用这个来当柴火烧?!
瑶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她己经麻木了。
而就在此时,厨房里,林风将那根“普通的”木柴塞进了灶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对着灶膛轻轻一吹。
“呼——”
一缕看似普通的火苗,落在了那根扶桑神木之上。
下一秒!
“嗡——!”
一朵金色的、仿佛蕴含着三千大道的三足金乌虚影,竟是在那灶膛之中一闪而逝!
一股足以将天地都烧穿的恐怖高温,瞬间爆发!
整个厨房乃至小院的空间,都在这股高温下开始剧烈扭曲、融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不好!”
洛曦与瑶池脸色同时剧变!她们几乎是同时出手,体内的帝力疯狂涌出,化作两道无形的壁垒,死死地护住了这座即将被“凡火”烧塌的小院!
而站在瑶池身后的慕冰语更是首当其冲!
她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热浪扑面而来!她那身由天蚕仙丝织成的法衣,瞬间便化作了飞灰!她那堪比神兵的圣体上竟浮现出道道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当场烤熟!
“师……师尊……”
她惊恐地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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