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烛火摇曳,将房间内的三道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沈青言那句“我来会会它”,掷地有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击碎了笼罩在谢渊心头长达十六年的阴霾与绝望。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芒。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却意志如钢的少女,只觉得她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足以撼动宿命的力量。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有沈姑娘这句话,谢某……便再无所惧!”
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那股属于镇北侯的、杀伐决断的铁血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沈姑娘,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镇北侯府的首席供奉,地位与我平齐!”谢渊当机立断,给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的承诺,“府中所有资源,包括财、物、人,皆由你任意调动,无需向任何人请示!”
“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找到根除之法前,保住景行的性命!”
沈青言心中微凛,她知道,这是谢渊在向她彻底交底,也是在将整个侯府的未来,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这份信任,沉重如山。
“侯爷放心,我既应下此事,定当竭尽所能。”她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她深知,要对抗“霜花血咒”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她必须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和最强大的后援。
“侯爷,”她话锋一转,思绪己经从震惊中抽离,迅速进入了冷静的规划阶段,“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我们现在就需要立刻着手准备。我有几件事,需要侯爷马上安排。”
“姑娘请讲!”谢渊立刻正襟危坐,神情专注,仿佛一个即将领受军令的将领。
“第一,‘换血疗法’虽然能为世子续命,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而且,频繁输血,对供血者的身体也是一种损耗。我们需要一个更长效、更稳定的方法来补充世子爷的生机。”
沈青言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明亮,“我需要大量的、至阳至刚的药材。不是寻常的虎骨、鹿茸之流,而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比如千年份的火灵芝、极地火山深处的硫磺精、或是传说中雷击木的木心。有多少,要多少,不计代价!”
她想得很清楚。既然“霜花血咒”是至阴至寒之物,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她要用现代药物萃取的理念,将这些至阳之物的精华提炼出来,制成高浓度的药剂,为谢景行打造一个“纯阳之体”,从根本上改变他体内那片适合“霜花”生长的“寒冰土壤”。
谢渊听得目光一凝,沈青言所说的这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传说中的奇珍,千金难求。但对他而言,只要世间存在,便不是问题。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我立刻传信回北境,发动我谢家所有的人脉和力量,遍寻天下,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定为姑娘找来!”
“第二,”沈青言继续说道,“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霜花血咒’的情报。当年那位蛮族大萨满,他所在的部落、他信奉的神明、他所使用的巫术体系……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我都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个……”谢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当年一战,黑狼王部几乎被我军全歼,那位大萨满也己当场自尽。时隔十六年,再去追查,恐怕……”
“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沈青言的语气不容置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尸骨,也要给我挖出来!我需要研究他的遗物,甚至……他的骸骨。”
她的话,让谢渊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言谈之间,竟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酷与决绝。
“我明白了。”谢渊咬了咬牙,“此事我会交给府中最精锐的‘影卫’去办。他们会潜入蛮族腹地,不惜一切代价,为您查清此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青言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前往通天崖寻药,凶险异常。我需要一支绝对可靠、装备精良的队伍。这支队伍,不仅要战力超群,更要有丰富的雪域生存经验。而且,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必须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
她看向谢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包括您在内,侯爷。在寻药途中,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因为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基于最科学的判断,以保证所有人的生存率为最高前提。我不希望,有任何外行人的指挥,来干扰我的计划。”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空气,瞬间紧张了起来。
让当朝镇北侯,交出指挥权,听从一个乡野少女的命令?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就连角落里的顾沉,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谢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沈青言,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不自觉地弥漫开来。
然而,沈青言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退缩。
良久的对峙之后,谢渊眼中的威压,缓缓散去。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欣赏与释然的笑。
“好!说得好!”他抚掌赞道,“慈不掌兵,医不掌印!姑娘既有此等魄力与担当,我谢渊,又有何信不过的?从我们踏上北上之路的那一刻起,我谢渊,连同我麾下最精锐的‘镇北七骑’,便皆奉姑娘号令,绝无二话!”
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自己和麾下最强的王牌,都交到了沈青言的手中。
至此,三项约定,全部达成。
一个围绕着“霜花血咒”,集结了顶尖权贵、超凡医术和精锐力量的“屠魔”计划,在这间小小的客房里,正式成型。
谈妥了一切,谢渊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地。他与沈青言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眼看天色将明,才满怀希望与振奋地告辞离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沉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到沈青言面前。他看着她那张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真的……有把握?”他低声问道。
这己经不是医术的范畴了。这是在向一个盘踞了十六年的、未知的、邪恶的存在,发起挑战。
沈青言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她坦然地回答,“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把握?”
她顿了顿,唇边却勾起一抹倔强的弧度,“但是,顾沉,你知道吗?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人类也曾面对过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魔鬼’。我们叫它们,病毒、细菌、癌细胞。我们也曾束手无策,也曾尸横遍野。但是,我们从未放弃过。”
“我们用显微镜去观察它,用培养皿去研究它,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去换取那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最终,我们找到了抗生素,找到了疫苗,找到了靶向药……我们把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魔鬼’,一个个关进了笼子里。”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顾沉从未见过的、名为“科学”的璀璨光芒。
“这个‘霜花血咒’,或许很强大,很诡异。但在我眼里,它也只不过是……一个新的、未知的研究课题罢了。”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资源,我就一定能找到它的规律,找到它的弱点,然后……彻底消灭它!”
顾沉看着她眼中那自信而坚定的光芒,听着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却能感受到其中磅礴力量的词汇,一颗悬着的心,不知不觉间,安定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或许,没有什么“霜花血咒”,是她战胜不了的。
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我信你。”他沉声说道,简单,却重逾千钧。
沈青言对他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她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凶险,这个男人,都会永远站在她的身边。
……
天,终于亮了。
一夜未眠的沈青言,非但没有感到困倦,反而精神亢奋。她将脑中的计划,一一梳理,用木炭在纸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
有药物提纯的流程图,有北上寻药的物资清单,有队伍成员的体能训练计划,甚至还有针对雪山极寒环境的、各种应急预案。
她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正在疯狂地运转,将所有己知的、未知的信息,都纳入考量,推演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细节。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虚弱的少年嗓音,响了起来。
“请问……沈……沈姑娘,在这里吗?”
沈青言和顾沉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
这个声音……
顾沉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清瘦少年。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由一个青衣小厮搀扶着,身形还有些摇晃,脸色也依旧苍白,但那双清亮如星辰的眼眸,却己经恢复了神采。
他看着屋内的沈青言,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感激,还有一丝少年人特有的、不易察觉的拘谨。
正是谢景行。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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