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幽幽的神秘感，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托梦给全村人？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赵淑兰和顾盼盼被这石破天惊的话给震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念念，你……你没发烧说胡话吧？”赵淑兰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女儿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
顾念拉下母亲的手，握在掌心，表情却前所未有的严肃：“妈，我没有胡闹。你们想，村里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些流言蜚语？不就是因为我做的这些事，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吗？他们理解不了，就只能往神神鬼鬼的方向去猜，再加上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自然就越传越离谱。”
“既然他们喜欢用鬼神来解释问题，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最权威、最无法反驳的‘官方解释’！”
顾念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
“你想怎么做？”一旁的顾卫东也听出了门道，他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几十年的农村工作经验让他明白，对付流言，有时候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很简单。”顾念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们要办一场盛大的祭祖仪式！地点，就在水渠工地上！”
“祭祖？”顾卫东皱起了眉，“现在搞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爸，此一时彼一时的。我们不叫封建迷信，我们叫‘缅怀先烈，祈福丰收’。”顾念偷换了一个概念，“你想啊，咱们修水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全村人能打更多的粮食，过上好日子。这不光是为了我们活人，也是为了告慰九泉之下的祖宗。我们把这个功劳，分一半给祖宗，感谢他们保佑。这样一来，不仅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还能把大家的心气再往上提一提！”
顾卫东越听眼睛越亮。
他明白了女儿的意图。这不仅仅是辟谣，更是一次凝聚人心的绝佳机会！
“然后呢？”他追问道，“光祭祖还不够吧？”
“当然不够。重头戏是，我要当着全村人的面，请老祖宗‘显灵’！”顾念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这下连顾卫东都坐不住了，“念念，这可开不得玩笑！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万一没请来，那咱们家可就成全村的笑话了！”
“爸，您放心。”顾念胸有成竹地看向母亲赵淑兰，“我们家，不是有现成的‘神’吗？”
赵淑兰被女儿看得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顾念重重地点头：“妈，您的【慈母之心光环】，能安抚一切负面情绪，让人感到温暖、平静、充满希望。这不就是‘神佛的赐福’，‘祖宗的庇佑’吗？之前您只是无意识地使用，范围小，效果也有限。但如果……您集中精神，将它的力量开到最大呢？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让全村人都沐浴在您的光环之下，他们会是什么感觉？”
赵淑兰被女儿的设想惊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个只能哄哄孩子、调解下邻里矛盾的能力，竟然还能有这么“神圣”的用途！
顾念的计划，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在家人面前徐徐展开。
利用父亲队长的身份，召集全村。
利用自己“托梦”的由头，制造神秘感和期待感。
最后，在仪式最高潮时，由母亲释放【慈母之心光环】，完成最关键的“显灵”步骤。
这是一场完美的心理战。它将陈雪散播的“鬼神之说”全盘接过来，然后偷梁换柱，把负面的“天谴”，扭转为正面的“赐福”！
“就这么办！”顾卫东一拍大腿，眼中满是兴奋和赞赏，“这招叫将计就计！高！实在是高！”
……
第二天一早，顾卫东就用村里的大喇叭宣布，为了祈求水渠工程顺利完工、明年粮食大丰收，大队决定在今晚于工地举办一场“敬天法祖”的集体仪式，要求全村男女老少，必须参加。
消息一出，整个红旗大队都炸了锅。
村民们议论纷纷，结合着前两天的流言，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今晚要请老祖宗显灵呢！”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了，顾家丫头前两天又病倒了，就是因为泄露天机遭了报应。这还敢请？”
“我看不一定，我倒觉得，顾丫头是福星。你们想，咱们几辈子都啃不动的石头，她一来就解决了。这要不是有神仙保佑，能成吗？”
知青点里，陈雪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敬天法祖？显灵？她以为她是谁？神婆吗？”陈雪对着身边几个相熟的知青不屑地说道，“我看她是黔驴技穷，被村里的谣言逼得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法子来垂死挣扎。”
“雪姐说得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真是可笑。”一个女知青附和道。
陈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倒要看看，今晚顾念要怎么收场！她己经能想象到，当顾念请不来任何“神灵”，被全村人当成骗子唾骂时，那该是怎样一副大快人心的场面！
傍晚，工地上己经点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将整个河谷照得亮如白昼。
一张长条桌摆在工地的最中央，上面放着一些粗陋的瓜果和几炷香，这是祭台。
全村几百号人聚集在这里，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期待和忐忑。
顾念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由顾盼盼扶着，缓缓走到了祭台前。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脆弱。
仪式由顾卫东主持。他先是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修水渠的重大意义，感谢了祖宗的庇佑，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我们当中，有一些人，吃着大队的饭，享受着祖宗的福泽，却在背后嚼舌根，散播谣言，污蔑我们村的功臣！这种行为，不仅寒了人心，更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人群。那些平日里碎嘴的婆娘们，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今天，我女儿顾念，受先祖托梦，要当着大家的面，请祖宗降下福泽！让大家亲身感受一下，究竟是福是祸！也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看看，污蔑好人的下场！”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顾念上前一步，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燃了三炷香，对着天地和远方的祖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整个过程，她做得一丝不苟，神情肃穆庄重，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一个清冷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了顾念的身边。
是沈彻。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陈雪。
沈知青不是最反对封建迷信的吗？他上来干什么？
沈彻没有看任何人，他走到祭台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个用几片碎玻璃和木头架子做成的简易三棱镜。
“这是……”顾卫东也看不懂了。
“这是我做的一个小玩意儿。”沈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听顾念同志说，她梦里的先祖告诉她，当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正东方向时，月光会降下七彩的祥瑞，作为赐福的信号。”
他举起那个三棱镜，对着天上的月亮，调整着角度。
“我学过一点光学，知道月光和日光一样，其实是由很多种颜色的光混合而成的。通过这个，或许能帮大家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的解释，充满了科学的味道，瞬间将这场“封建迷信”活动，拉高到了“科学实验”的层次。
顾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个计划，她并没有告诉沈彻。她没想到，他不仅自己洞悉了她的意图，还用这种堪称绝妙的方式，为她的“表演”送上了一记神助攻！
他用“科学”的外衣，包裹了“迷信”的内核。这样一来，就算事后有人想拿“封建迷信”来攻击她，也会因为沈彻这个“科学见证人”的存在而站不住脚。
这个男人，实在是聪明得可怕！
陈雪看着并肩站在祭台前的顾念和沈彻，嫉妒得快要发狂。
她不明白，沈彻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助顾念？那个三棱镜……七彩祥瑞……难道顾念真的有什么妖法不成？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他们串通好的骗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越来越凝重。
顾念看了一眼天象，对身后的母亲赵淑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吟诵起来：
“煌煌祖德，泽被我乡。引渠济世，福泽万方。心诚则灵，天降福光……”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首达灵魂深处。这是她借用了二姐【天籁之音】1%的力量，仅仅是用来辅助，效果却己惊人。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来了！”
沈彻突然低喝一声。
他手中的三棱镜猛地一亮，一道微弱但清晰可见的、由红橙黄绿青蓝紫组成的七彩光带，被精准地投射在了祭台前方的空地上！
“天呐！彩虹！是天上的彩虹！”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哪里见过光的色散现象？在他们眼里，这凭空出现的七彩光芒，就是不折不扣的神迹！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所有人被七彩光芒吸引了全部心神的刹那，赵淑兰动了。
她按照女儿的吩咐，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都集中起来，在心中默念着对儿女的爱，对丰收的期盼，对全村人过上好日子的祝福……
【慈母之心光环】，激活！功率，100%！
一股无形的、温暖的、慈祥的、充满了希望和善意的精神能量，以赵淑兰为中心，如同海啸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工地！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了暖融融的温水里。
之前因为流言而产生的恐惧、怀疑、嫉妒、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都被那股强大而温柔的力量，涤荡得一干二净！
每个人的心底，都油然升起一股发自肺腑的宁静、喜悦和感动。
仿佛是寒冬里晒到了最暖的太阳，仿佛是漂泊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啊……啊……”
“我……我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腿都不疼了……”
“呜呜呜……我想起了我娘……”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舒服的喟叹，有人流下了喜悦的泪水，甚至有几个之前吵得最凶的婆娘，此刻竟互相拉着手，又哭又笑。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他们知道，这就是“福泽”，这就是来自老祖宗最真切的庇佑！
陈雪也在人群中。
当那股力量降临时，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温暖和宁静，让她心中那些阴暗的、嫉妒的、怨毒的情绪，仿佛都无所遁形，被阳光照得烟消云散。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产生了一丝忏悔和愧疚。
不！这不对！
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恐地看着周围那些如同痴傻了一般，沉浸在幸福感中的村民，又看了看台上那个神情肃穆的顾念。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这不是幻觉！这是一种真实不虚的力量！
她重生一世的优势，在顾念这匪夷所思的手段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人群中，那个最先传播谣言的王家婆子，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涕泪横流，朝着祭台的方向，一边磕头一边大喊：“老祖宗饶命啊！顾家丫头是福星！是我们村的大功臣！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了别人的挑唆，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该死！我该死啊！”
她这一跪，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其他几个参与传谣的妇人，也吓得魂飞魄散，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争先恐后地忏悔。
“是我错了！求老祖宗宽恕！”
“都是陈知青……是陈知青跟我们说，顾丫头是妖孽，是在耗自己的阳寿，会给村里带来灾祸……我们才信了的……”
一个婆子情急之下，首接把幕后黑手给抖了出来！
“唰！”
一瞬间，几百道混杂着愤怒、鄙夷和厌恶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人群中的陈雪！
陈雪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完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毒计，最终会以这种方式，反噬到自己身上，让她在全村人面前，被公开处刑！
顾念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如死灰的陈雪，眼神冰冷。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己经不需要了。
这场献给全村的盛大表演，以她的完胜，和陈雪的完败，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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