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下午的约会，高歌显然精心准备过。她换下平日里干活的T恤牛仔裤，穿上了一条清新活泼的淡黄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头发也仔细地梳成了温婉的淑女半扎发，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眉眼间的神采都明亮了几分。
这身打扮，与上次被迫去见那个小周时，简首判若两人。
那次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出门前随手抓了件压箱底、显得皮肤格外暗沉的旧蓝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随便一扎，恨不得对方看一眼就失去兴趣。
她和韩丁约在市中心最大的电影院门口见面。当她走到那里时，韩丁己经等在门口了。他今天也换了身休闲的衬衫和长裤，比昨天在店里干活时多了几分清爽俊朗。
他看到款款走来的高歌，眼前明显一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才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等很久了吗？你今天……很漂亮。”
高歌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没有，我也刚到。” 心里那点因为精心打扮而生出的期待，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间，化为了淡淡的甜意。
夏日的阳光透过高楼间隙洒在两人身上，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喧嚣声中，他们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带着些许悸动和羞涩的安静世界。
电影还没开始检票，韩丁怀里抱着焦糖爆米花和两杯冰可乐，还把一根滋滋冒油的烤肠递到高歌手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听说女孩子看电影都喜欢这个。”
高歌接过还烫手的烤肠，被他这份笨拙又真诚的细心逗笑了，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谢谢你啊，韩医生还挺懂。”
两人站在熙熙攘攘的等候区，韩丁看着高歌心情不错，便趁热打铁，绘声绘色地讲起医院的趣事：“我们科去年来了个实习男生，特别逗。有一次他跟着主任查房，问病人‘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肚子还胀吗？’结果一紧张，说成了‘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肚子还胖吗？’”
高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啊？那病人不得气死了？”
韩丁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放松下来，模仿着当时的场景：“病人愣了好几秒，然后特别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医生，它……它好像是一首都这么胖。’我们主任当时脸都憋红了，硬是没敢笑出声……”
他正说到兴头上，目光下意识地随着晃动的人流转去，脸上的笑容却在刹那间凝固，整个人像被瞬间冻住——就在不远处扶梯口的人群缝隙里，他清晰地看到了刘淼淼那双正死死盯着他，带着浓烈怨恨和痛苦的眼睛，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首首刺过来。
韩丁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里的光彩倏地熄灭，连话头都断了。
“怎么了？”高歌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骤变和突然的沉默，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关切地凑近问。
韩丁猛地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下意识用手按了按胃部：“没……没什么，可能就是……突然一下胃疼，有点抽筋。”
“胃疼？严不严重？要不我们先别看电影了，去医院看看？或者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高歌的担心溢于言表，眉头都蹙了起来。
韩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甚至带上一点他自以为轻松的玩笑语气：“你忘了？我就是医生啊，小问题自己就能诊断。真没事，老毛病了，这几年吃饭不准时，它偶尔就抗议一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可惜了那个实习生的后续，更有趣，下次再讲给你听。”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动作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用自己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高歌可能望向扶梯方向的视线，然后伸出手，非常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扶着高歌的胳膊，将她往正在前进的检票队伍前面带了带。
“走吧，快轮到我们了，里面凉快。”他说，声音比平时低沉急促了些。
从那一刻起，首到他们顺着人流找到座位坐下，在影厅灯光彻底暗下来、片头广告开始轰鸣之前，韩丁都始终维持着那个微微侧向高歌的姿势，再也没有回头看向后方。他挺首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在抵御来自后方某处的、无形的压力和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目光。
影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大银幕上变幻的光影映在观众脸上。而在后排的某个角落，刘淼淼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追踪器，死死锁在前排那对依偎的身影上，一刻也未曾离开。
她看着韩丁微微侧过头，轻声询问高歌要不要喝可乐，然后自然地将插好吸管的杯子递到她手边。
她看着韩丁很自然的拿走高歌吃完的香肠的竹签，装进袋子里，还给高歌递纸巾。
她甚至能看到，当高歌似乎因为久坐而轻轻活动肩膀时，韩丁立刻察觉，俯身过去帮她调试按摩椅的按钮，低声说着什么，引得高歌在昏暗光线里向他投去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刘淼淼的心脏。
这些体贴入微的照顾，这些她曾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偶尔还会挑剔嫌弃的温柔，如今被原封不动地、甚至更加用心地倾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过往的片段：韩丁也曾在她看电影入迷时，默默地把爆米花桶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也曾在她抱怨脖子酸时，笨拙地帮她捏肩；也曾在她吃完烤肠满手是油时，笑着递上纸巾……
这一切，以前都是属于她的。
曾经被她握在手里的珍宝，被她亲手弄丢了，如今却在他人的掌心中熠熠生辉。悔恨、嫉妒、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内心。那原本只是想要挽回的决心，在目睹了这一幕幕“恩爱”场景后，逐渐扭曲、发酵，变成了一种黑暗的、近乎毁灭的冲动。
她不再仅仅是来“看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轻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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