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满脸堆笑，话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
“歌儿啊，阿姨可是带着好事来的！我有个亲侄子，今年研二！”她特意加重了“研二”两个字，仿佛这是个镶了金边的招牌，“阿姨听说你是去年大学毕业的，你看看，这学历多匹配！”
她不等高歌回应，立刻开始罗列那男生的“硬实力”，手指头都快掰不过来了：
“孩子家境殷实着呢！家里盖的是自建别墅，气派得很！现在就有两辆车，他爸妈说了，要是结婚，立马可以再买辆新的！”
“那男孩儿我见过，身高一米七五，长得白白净净，可精干了！配我们歌儿正合适！”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高歌，仿佛己经预见到高歌会欣喜地点头答应。
高歌安静地听完，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毫无波澜。她等刘阿姨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温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刘阿姨，谢谢您这么替我操心，还特意跑一趟。”她先道了谢，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刚开店，所有心思都扑在事业上，真没心思想这些事儿。”
她没有评价对方任何条件的好坏，只是清晰地摆明了自己当下的状态和重心。
妈妈在一旁也赶紧帮腔，笑着打圆场：“是啊她刘姨，孩子现在一心扑在店里，我们当父母的都不好意思催。这事儿啊，真急不得，等她事业稳定了再说吧。”
刘阿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嘴里还试图挽回：“哎哟，见一面又不耽误多少功夫……”
但看高歌态度坚决，母女俩一唱一和，她也只好讪讪地又客套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送走刘阿姨，高歌和妈妈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听见没？”妈妈戳了下高歌的额头，“别墅新车都打动不了你了？”
高歌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打动我的，得是能跟我一起‘一路高歌’的人，光有别墅新车有什么用？”
忙忙碌碌的又是一天。
第二天快到中午，高歌正在店里理货，一抬头，竟又看见刘阿姨提着个布口袋，笑吟吟地推门进来了。高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扬起笑脸：“刘阿姨，您来了，需要点什么？”
刘阿姨摆摆手，熟门熟路地自己拉了把凳子坐下：“不买啥，歌儿，阿姨还是为昨天那事儿来的。”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昨晚又给我侄子打电话了，把你这儿的情况，尤其是你这小店经营得红红火火的事儿，跟他说了！你猜怎么着？他更有兴趣了，说就欣赏你这样有事业心的女孩！”
高歌心里一阵无奈，放下手里的货，正准备再次明确拒绝。
没想到刘阿姨根本不给机会，紧接着说：“阿姨知道你现在忙事业，但感情事业可以两手抓嘛！你看这样行不行，”她自顾自地安排起来，“我也不安排你们正式相亲了，太老套。就让我侄子加你个微信，你们年轻人先自己聊聊，就当交个朋友，绝对不给你压力！”
她说着，己经掏出了手机，眼巴巴地看着高歌，仿佛这是个无法拒绝的、退了一步的“好主意”。
看着刘阿姨那举着手机、僵在半空的手和脸上即将垮掉的失望表情，高歌心里飞快地权衡了一下。
她知道，在农村这个人情社会里，像刘阿姨这样的长辈，面子有时比什么都重要。彻底拒绝固然清爽，但可能会让父母在村里难做，也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加上微信，并不代表什么，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一种礼貌的缓冲。
想到这里，高歌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刘阿姨，您看您……都跑第二趟了。”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晚辈的娇嗔，“行吧行吧，微信可以加。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啊——”
她一边操作手机，一边抬起眼，非常认真地看着刘阿姨，把丑话说在前头：
“就是先认识一下，当个普通朋友处着看。我现在心思真不在这上面，店里忙得团团转，要是我回复消息不及时，或者聊得不多，您和你侄子可千万别多心。”
刘阿姨一听她松了口，脸上瞬间阴转晴，忙不迭地点头：“哎哟！加上就行，加上就行！你们年轻人自己聊，阿姨绝对不掺和！”
扫码，添加，成功。
刘阿姨心满意足，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送走刘阿姨，高歌看着微信列表里那个陌生的头像和昵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顺手就设置了【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和【不看他的朋友圈】。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人际交往中一次必要的、最小成本的应付。
[微信界面]
马超：你好，我叫马超。
高歌：你好，高歌。
马超：我听我姑（刘阿姨）说，你有自己的店，你真的很厉害。
高歌：谢谢，你也很厉害，都研二了。
马超：没办法，我妈说我这个专业必须考研。[流汗] 我也不太喜欢社交，要是哪里说的不好，你多多担待一下。
高歌看着手机屏幕，几乎能透过文字想象出一个有些腼腆、被家人推着走的大男孩形象。这种开场白，客气，生疏，甚至带着点“社恐”的不知所措，和之前那个自信爆棚的王先生截然不同。
她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对方态度很好，她也不能太失礼，但也不想释放任何错误的、可能让对方误解的热情信号。她斟酌着用词，回复了过去：
高歌： 没关系，理解。我也在事业上升期，平时店里忙，可能回复不及时，也请多担待。[微笑]
她这句话，看似客气，实则清晰地划出了界限：我很忙，我们不太熟，别对我有太高期待。
发完这条，她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继续忙活店里的事。对于马超，她谈不上反感，但也激不起丝毫涟漪。她的思绪，偶尔会飘向那个说要研究玩偶打样、做事干脆利落的人。有些人，即便还没开始，气场就是合的；而有些人，从第一句对话开始，就注定只能是通讯录里一个沉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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