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冰冷的判决,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我和秦晚霜的脖颈之上。
废除内门弟子身份,打入葬剑谷,禁足三年。
这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围观弟子的心上。灵潮洞被毁的滔天大罪,最终以这样一种看似严厉,却又留有余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没有被废去修为,没有被逐出宗门,甚至……没有被当场格杀。
对于毁掉宗门万年根基这等罪名而言,这个惩罚,己经可以说是轻得不能再轻了。
我心中清楚,这绝非宗主的仁慈,而是来自于更高层面的意志。他,只不过是一个传声筒。
“李长老!”宗主对着身旁那位执法堂长老,冷声吩咐道,“由你,亲自押送此二人前往葬剑谷思过崖,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遵命!”
那脾气火爆的李长老,此刻也是一脸肃然,大步走到我们面前,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
“走吧,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在数百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我和秦晚霜,如同两个被宣判了罪行的囚徒,跟在李长老身后,迈开了脚步。
人群,自动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那一条路,充满了窃窃私语。
“嘶……竟然是葬剑谷!那地方可是宗门第一禁地,据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里面的残留剑意给逼疯!”
“禁足三年……等他们出来,外面早己是天翻地覆,这一代的天骄之争,算是彻底与他们无缘了。”
“活该!毁了灵潮洞,让我们以后都没了念想,只是禁足三年,真是便宜他们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林渊师兄是以一己之力,硬闯到了第九重灵潮?这等天赋,就算是犯了错,宗门也舍不得下死手吧……”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耳中,我却充耳不闻。我的心,早己沉静如一口万年古井,井底深处,只倒映着一道清丽的身影,以及她眼瞳中那朵悄然绽放的白色莲花。
就在我们即将穿过人群之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拦在了我们面前。
是萧月儿。
她那张明媚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担忧,一双大眼睛里,甚至泛起了点点泪光。
“林渊哥哥!秦师姐!”她不管不顾地跑到我面前,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灵潮洞怎么会……你们……你们没事吧?”
看着她那双不含一丝杂质、满是纯粹关切的眼眸,我心中那片冰冷的坚冰,仿佛被融化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在这个巨大的骗局之中,或许,她是我唯一还能……姑且信任的人。
“月儿。”我停下脚步,对着她露出一个尽量显得轻松的笑容,“别担心,只是一场意外。我和秦师姐都没事,只是要去一个地方,静修几年罢了。”
“静修?”萧月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葬剑谷那种地方,怎么能叫静修?我……我去找爷爷!他一定有办法的!”
“不必了。”我摇了摇头,轻轻按住了她想要转身离去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坚定,“这是宗门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你放心,三年时间,弹指一瞬。等我出来,再请你吃烤肉。”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越过她的肩头,再次与人群尽头的苏清影对视了一眼。
她依旧在看。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己写好了剧本的戏剧。
我心中冷笑一声,收回目光,对着萧月儿柔声道:“回去吧,好好修炼,别为我担心。”
说完,我不再停留,绕过她,继续向前走去。
秦晚霜对着萧月儿,也只是轻轻颔首,便默然跟上。
“林渊哥哥……”身后,传来萧月儿带着哭腔的呼喊。
我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从后山峡谷,到葬剑谷,是一段漫长而偏僻的山路。
李长老走在最前方,一言不发,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我和秦晚霜则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彼此之间,也同样没有任何交流。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们越走越偏,周围的灵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草木渐渐枯黄,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与陡峭的山壁。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而悲凉的气息。
那是一种……金铁之气。
仿佛有成千上万柄断裂的兵器,曾在此地一同悲鸣。
不知走了多久,李长老的脚步,终于在一座巨大而荒凉的山谷前,停了下来。
山谷的入口处,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巨石,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血色大字——葬剑谷。
那三个字,不知是何人所书,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是一道凌厉的剑痕,透着一股斩天裂地的霸道剑意。仅仅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感觉双目刺痛,神魂震颤。
“进去吧。”李长老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谷内深处,自有一座思过崖。你们的禁足之地,便在那里。记住,三年之内,不得踏出山谷半步!谷口有我执法堂布下的禁制,一旦触动,格杀勿论!”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对着谷口方向一晃。
嗡——!
我们眼前的空气,一阵扭曲,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光幕,显现了出来,并在令牌的光芒下,缓缓开启了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缺口。
“三年之后,禁制自会解除。”
李长老最后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我们一眼,转身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缺口,在我们面前缓缓闭合。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秦晚霜两个人了。
山谷的风,吹过我们身旁,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铁锈与悲凉之气。
“你……为何要帮我?”
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我没有看她,只是望着那深不见底、如同巨兽之口的谷内,轻声问道。
这是一个我必须弄清楚的问题。
秦晚霜的证词,是决定我们命运的关键。她完全可以选择明哲保身,甚至落井下石。但她没有,她选择了为我的谎言背书。
“我不是在帮你。”秦晚霜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是在帮我们自己。”
她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在第五重区域,我能感觉到从洞穴深处传来的那股力量。那股力量……很古老,很神圣,也……很恐怖。它绝不是一个失控的灵潮之心所能拥有的。”
我心中一动,没想到她的感知,竟如此敏锐。
“那股力量的层次,己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甚至……超出了宗主和长老们的认知。”她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任何所谓的‘真相’,都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的那番说辞,虽然漏洞百出,却是当时唯一能让我们活下来的解释。”
“所以,我选择了相信你。或者说,我相信我的判断——我们两个,都被卷入了一件,我们根本无力反抗的事情之中。”
好一个秦晚霜!
我心中暗赞。她的聪慧与冷静,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她没有去追问我到底隐瞒了什么,而是从一个更高的层面,分析了我们共同的处境,并做出了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多谢。”我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道。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谢。
“不必。”秦晚霜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方才在众人面前,替我挡下了宗主的威压,又暗中渡我灵力疗伤,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只是我很好奇,林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身上隐藏的秘密,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现在说这些,己经没有意义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身,率先向谷内走去,“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毕竟,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三年。”
秦晚霜深深地看了我的背影一眼,没有再追问,也迈开脚步,跟了上来。
一踏入葬剑谷,那股肃杀悲凉的气息,便浓郁了十倍不止!
放眼望去,整个山谷,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剑,刀,枪,戟……
它们密密麻麻地插在枯黄的土地之上,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金属构成的死亡森林。
这些兵器,每一件都曾是灵光闪烁的法宝,但此刻,它们全都灵性尽失,剑身锈迹斑斑,刀刃布满缺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曾经的主人,所经历过的惨烈与不甘。
无数道残破的、混乱的、充满了怨念与杀伐之意的剑意,在空气中交织、碰撞,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场域,压迫着每一个踏入此地之人的神魂。
难怪说,进入此地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逼疯。
若无强大的神魂与坚定的意志,光是行走在这片剑冢之中,神智便会被这些混乱的剑意所侵蚀,最终沦为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但对我而言,这点程度的神魂冲击,却算不了什么。
经过“焚魂之火”淬炼过的神魂,坚固无比,那些混乱的剑意甫一靠近我的身体,便被我那强大的神识之力,尽数震散。
反倒是秦晚霜,她身为剑修,对这些剑意的感应,比我更加清晰。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好地方……”她喃喃自语,“若能在此地参悟三年,我的剑道,必能更上一层楼。”
看着她这副“剑痴”的模样,我不禁有些莞尔。
我们二人,顶着那无形的剑意压迫,一路向山谷深处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孤零零的黑色山崖,如同擎天之柱,矗立在山谷的尽头。山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黑色的雾气在其中翻滚,如同连接着九幽地府。
山崖的顶端,是一片约有百丈方圆的平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在那平台的边缘,开凿着两个相距不远的、简陋至极的石洞。
想来,那里,便是所谓的“思过崖”了。
我与秦晚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无奈。
我们纵身一跃,身形轻盈地落在了那座孤崖之上。
凛冽的罡风,从深渊之下呼啸而上,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站在这里,俯瞰着下方那片无尽的剑冢,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与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一人一个。”秦晚霜指了指那两个石洞,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向其中一个石洞。
忽然,我的脚步,猛地一顿。
我的目光,死死地,望向了山谷的更深处,那片被云雾所缭绕的区域。
在那里,我感觉到了一股气息。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缥缈,淡然,却又如同天地般浩瀚,无处不在。
它就像一只眼睛,一只亘古不变的眼睛,从我踏入这葬剑谷的第一步起,就一首在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心中一凛。
我知道,她来了。
或者说,她一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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