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阳光自门口斜斜地照射进来，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染成一片金黄，却驱不散那股子混杂着血腥与绝望的寒意。
柳如烟就跪在那片光尘之中，瘦弱的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风雨中倔强不屈的青竹。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血泪，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求林公子……救救我爹爹，救救我们红糖庄！”
最后的哀求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叩首下去，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石地砖，双肩剧烈地颤抖着。
傅掌柜和一众伙计都看傻了，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骇与无措。黑虎堂！王彪！那可是城西一霸，杀人不眨眼的地头蛇！这……这哪里是他们这些本分生意人能招惹得起的？
林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呻吟的伙计，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触目惊心。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到柳如烟的身上。
少女的哭求声还在耳边回响，可他脑海中，却有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回荡。
【主线任务：三十日内，迎娶第二位妻子。】
【失败惩罚：厄运缠身。】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如烟，目光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这张沾满泪痕的清秀脸庞，这双在绝望中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杏眼，在此刻，竟与那冰冷的系统任务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系统为他布下的一个局？一个逼着他不得不踏进去的陷阱，或者说……一个“机会”？
“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傅掌柜哆哆嗦嗦地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黑虎堂的人，我们惹不起啊！要不……要不先报官？”
报官？林渊心中冷笑一声。若是官府有用，这江宁城里就不会有黑虎堂这种毒瘤了。所谓的官府，不过是和这些地头蛇蛇鼠一窝，共同鱼肉百姓罢了。求他们，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的沉默，让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林渊，眼中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是啊，她凭什么呢？
凭什么指望这位刚刚声名鹊起的苏家姑爷，会为了她们一个小小的红糖庄，去得罪城西最凶狠的势力？苏家是商贾世家，求的是和气生财，最忌讳的便是与这些亡命之徒沾上关系。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就在柳如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即将熄灭之际，林渊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扶她，也没有立刻许下什么承诺。他只是迈开步子，缓缓走到一名受伤最重的伙计身边，蹲下身，亲自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
“刀伤入骨，失血过多。”林渊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傅掌柜。”
“在……在！”傅掌柜一个激灵。
“立刻去请城里最好的金疮大夫，回春堂的张大夫，就说我林渊请他，诊金加倍。用最快的马车，把这几位师傅都送到回春堂救治，所有费用，记在我的账上。”
“是！是！小的这就去！”傅掌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林渊又站起身，对身旁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伙计说道：“去后院烧热水，备好干净的布巾和伤药，再准备一间干净的客房。”
“是，姑爷！”那伙计也连忙领命而去。
几个简单的命令，有条不紊，瞬间让原本混乱不堪的前堂恢复了秩序。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伙计们，看着自家姑爷那镇定自若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那份恐惧竟也消散了大半。
做完这一切，林渊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柳如烟。
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起来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柳如烟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从不和跪着的人谈事情。”林渊淡淡地说道，“你要救你的父亲，要救你的红糖庄，单靠跪地哭求是没用的。站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他的话，像是一股清泉，注入了柳如烟混乱滚烫的脑海。她猛地清醒过来。是啊，哭有什么用？求饶有什么用？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一个能真正帮她解决问题的人！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是跪得太久，她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林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入手处，是少女纤细而冰凉的胳膊，隔着粗布衣衫，依旧能感觉到那份惊人的寒意和微微的颤抖。
柳如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连忙站稳，挣脱开林渊的手，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多……多谢林公子。”
“说吧。”林渊收回手，负手而立，“王彪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抢你们的糖？以前有过节吗？”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黑虎堂是最近半年才在城西崛起的势力，其头目王彪心狠手辣，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很快就吞并了周边几个小帮派，成了城西说一不二的人物。他们平日里靠收保护费、开赌场为生，与苏家这种城南的大户并无交集。
红糖庄与黑虎堂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可就在昨日，黑虎堂的人突然找上门，说要入股红糖庄，并且要占七成干股，美其名曰“保护”红糖庄的生意。
柳当家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怎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他当场便拒绝了。
谁曾想，今天一早，当他亲自押送给苏家供货的黄糖车队走到十里坡时，王彪便带着几十号人，明火执仗地冲了出来。他们二话不说，见人就砍，抢了糖，还放下狠话，说从今以后，江宁城所有的糖料生意，都必须经过他黑虎堂的手。否则，见一次，抢一次，杀一次！
“他们……他们就是冲着我们和苏家的生意来的！”柳如烟说到此处，眼中再次涌上泪水，但这一次，泪水中更多的是愤怒与不甘，“我爹……我爹就是为了护住给公子您的那批货，才……才被王彪砍了三刀……”
林渊静静地听着，眼神愈发冰冷。
他明白了。
周通的警告，言犹在耳。豺狼，真的来了。
这王彪，看似鲁莽，实则是个嗅觉敏锐的恶狼。他定是听闻了霜糖卖出一万两天价的消息，知道这背后是泼天的富贵。但他不知道霜糖的制作秘法，便想到了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垄断原料。
只要控制了江宁城所有的黄糖供应，他就能掐住苏家的脖子。到时候，是想入股分红，还是想逼迫苏家交出秘方，都由他说了算。
好一个釜底抽薪！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地痞流氓寻衅滋事那么简单了，这是一场蓄谋己久的商业狙击，只不过，对方用的不是商战的手段，而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暴力。
林渊的脑海中，思绪飞速运转。
危机，毫无疑问是巨大的危机。原料断供，霜糖工坊立刻就会停摆。每日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苏家，不，是将他林渊的势力，从纯粹的商业领域，延伸出去的机会。一个在江宁城，真正立威的机会！一个让所有觊觎霜糖的豺狼虎豹，都掂量掂量自己爪牙是否锋利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却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的少女。
系统任务，柳如烟。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妙地编织在了一起。
他若出手，救了柳家父女，收服了红糖庄，那柳如烟对他，便是感激涕零，乃至以身相许，也并非不可能。如此一来，系统任务便有了完成的契机。
一箭三雕！
想到这里，林渊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看着柳如烟，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柳姑娘，你父亲的医药费，我全包了。你红糖庄这次所有的损失，我也一并承担。”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渊的目光首视着她，眼神深邃如海，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磅礴力量。
“回去告诉你爹，安心养伤。三天之内，我林渊，会让他亲眼看到王彪的人头！”
“至于你红糖庄的生意……”林渊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今往后，谁敢再动一根手指头，我便让他从江宁城，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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