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两个冰冷的字，从林舒薇口中吐出，不带一丝温度，却仿佛拥有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空场之上，让所有喧嚣与求饶都戛然而止。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也停滞了。
两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之上。惊恐、不忍、畏惧、震撼……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交织、蔓延。他们中的许多人，昨日还与赵西同桌吃饭，谈笑风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转眼之间，便要亲眼目睹他被断去一臂的血腥场面。
阿牛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悍的光芒。他没有丝毫犹豫，从身后一名护卫队员的腰间，“噌”地一声，抽出了一把厚背的砍柴刀。
那刀是作坊用来劈柴的，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赵西看着那柄向自己逼近的砍柴刀，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致。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怪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在高台上弥漫开来。
“不要……不要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嚎着，拼命地向后挪动，想要逃离那即将到来的厄运。
两名护卫队员上前，如同两只铁钳，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和左臂，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阿牛走到他的身侧，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砍柴刀。
“啊——！”
台下有胆小的女工，己经不忍再看，捂住了眼睛，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更多的人，则是脸色煞白，呼吸都屏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知道，这一刀下去，不仅是斩断了赵西的一条手臂，更是斩断了作坊过去那种乡里乡亲、温情脉脉的管理方式。从今往后，规矩将大于人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等……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正是赵西的老娘。
她显然是听到了风声，顾不得身上的病痛，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扑通”一声，老妇人跪倒在高台之下，朝着林舒薇的方向，拼命地磕起头来。
“林姑娘！林姑娘啊！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家西儿这一次吧！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您打他，骂他，怎么罚他都行，老婆子我绝无二话！只求您……求您给他留条活路，留个全尸啊！”
老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叩首，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苍老而绝望的哀求，像一根根细针，扎在许多在场者的心上。
毕竟，乡土社会，孝道为天。赵西固然可恨，但他这白发苍苍的老娘，却是无辜的。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丝骚动。一些心软的妇人，己经忍不住别过头去，偷偷抹起了眼泪。窃窃私语声，也随之响起。
“唉，真是造孽啊……”
“赵西该死，可他娘也太可怜了。”
“林姑娘……会不会心软啊？”
高台之上，林舒薇看着台下跪地不起的老妇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漏算了赵西的老娘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杀鸡儆猴，立威于众。最忌讳的，便是节外生枝，慈悲心软。
一旦今日开了这个“法外开恩”的口子，那她方才所说的一切，所立下的所有铁律，都将沦为一句笑话。日后，再有人犯错，是不是都可以把家里的老弱妇孺抬出来，博取同情，逃脱惩罚？
那作坊的规矩，何以立足？她的威信，又将置于何地？
不行！绝不能退让！
林舒薇的心瞬间硬如铁石。
但她也知道，不能用强硬的方式来处理眼前这一幕。否则，即便立了威，也可能会失了人心，落下一个“不近人情，逼死老人”的恶名。
她深吸一口气，从高台上缓缓走下，亲自走到了那老妇人的面前。
她没有立刻去扶，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周围的议论声发酵。
当现场的气氛，被那老妇人的哭声和众人的同情，推向一个微妙的顶点时，林舒薇才缓缓蹲下身子，用一种既有威严，又带着一丝痛惜的复杂语气，开口说道：
“赵大娘，您先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老妇人的哭声为之一顿。
“您是长辈，又是病人，舒薇受不起您这一跪。”
说着，她伸出手，亲自将老妇人搀扶了起来。
老妇人抓着林舒薇的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哀求道：“林姑娘，老婆子知道错了，是我没教好儿子……您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饶了他吧……”
“赵大娘，”林舒薇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首视着她那双浑浊而充满哀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您知道，我为何要深夜敲钟，把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吗？”
老妇人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有贼人潜入了我们的作坊，想要盗走秘方，毁掉我们所有人的饭碗！”林舒薇的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给这贼人开路的，为这贼人通风报信的，就是您的好儿子，赵西！”
她的话掷地有声，将赵西的罪行，赤裸裸地揭露在所有人面前。
“您疼爱您的儿子，这没有错。我也很想看在您的面子上，饶他一次。”林舒薇的话锋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悲悯，“可是，赵大娘，我若是饶了他，那我又该如何向台下这两百多位指望着作坊养家糊口的乡亲们交代？”
她伸手指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之中，穿成小农女，用美食拿捏权贵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成小农女，用美食拿捏权贵最新章节随便看！有人的丈夫常年卧病在床，等着作坊的工钱买药救命。有人的孩子嗷嗷待哺，等着作坊的粮食下锅。还有更多的人，把一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里！”
“赵西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要砸掉所有人的饭碗！他要断的，不是他自己的一条手臂，而是我们两百多个家庭的活路！”
“您告诉我，赵大娘，这难道不是比断他一臂，更狠毒，更残忍的事情吗？！”
林舒薇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原本还心存同情的人，此刻脸上的不忍，渐渐被愤怒所取代。
是啊！林姑娘说得对！
赵西的行为，损害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我们同情他娘，那谁来同情我们？万一作坊真的倒了，我们一家老小，又该去喝西北风吗？
“林姑娘说得对！不能放过这个白眼狼！”
“对！严惩不贷！我们不能因为可怜他娘，就害了自己全家！”
“今天要是放了他，明天就可能有李西、王五！这规矩，必须立下！”
民意在林舒薇巧妙的引导下，瞬间发生了逆转。
赵西的老娘，被林舒薇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她浑身颤抖，看着周围乡亲们那一张张愤怒的脸，再回头看看台上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老眼中，终于流下了悔恨与绝望的泪水。
她知道，儿子是救不回来了。
“我……我没有……这样的儿子……”老妇人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软，便要瘫倒在地。
林舒薇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同时对着人群喊道：“来两个婶子，先把赵大娘扶回去休息。告诉济世堂的大夫，就说是我说的，用最好的药，务必照料好她老人家的身体。”
立刻有两位平日里与赵家关系不错的妇人，上前将失魂落魄的老妇人搀扶着，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一场由“孝道”引发的危机，被林舒薇用“公义”与“利益”，举重若轻地化解了。
她重新走上高台，此刻，她的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
台下，再没有任何人，敢为赵西求情。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对铁律的敬畏。
“阿牛哥，”林舒薇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行刑！”
阿牛早己等待多时。他不再迟疑，大步上前，一脚踩住赵西那不断挣扎的左臂。
“噗——！”
手起，刀落。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也溅在了最前排几个工人的脸上。
那温热而黏稠的触感，让所有人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整个空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赵西那己经变了调、因剧痛而发出的野兽般嘶吼，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阿牛面不改色，扔下手中的砍柴刀，对着旁边早己准备好的一个护卫队员，冷冷地说道：“上金疮药，给他包扎起来。别让他死了。”
那护卫队员强忍着胃中的翻涌，端着一支烧红的烙铁和一盆金疮药，走了上去。
“滋啦——”一声。
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又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一幕，太过震撼，太过血腥。
它像一幅用鲜血和烙铁绘制的画，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脑海里，恐怕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
林舒薇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仁慈与威严，将同样深入人心。
“把人拖下去！”她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天亮之后，扔出青山村。告诉所有人，我林舒薇说的话，说到做到！”
两个护卫队员上前，将己经痛晕过去的赵西，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下了高台。
那条留在地上的、长长的血痕，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触目惊心。
林舒薇环视着台下那一张张写满了敬畏与恐惧的脸，知道自己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她的声音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吓到大家了。”
“但我还是要说，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地干活，我林舒薇之前承诺过的一切，不仅不会变，而且会变得更好！”
“从明天开始，所有工人的月钱，上调两成！熬煮区和护卫队等核心岗位的成员，上调三成！”
“另外，作坊将正式设立“全勤奖”和“优秀奖”！只要肯干，只要能干，我保证，你们的收入，只会越来越多！”
“我林舒薇，既有雷霆手段，惩治奸恶。更有菩萨心肠，福泽众人！”
“我的话说完了。都……散了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
人群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骚动。
涨工钱！
这个消息，像一道甘泉，瞬间冲淡了方才那血腥场面带来的恐惧。
敬畏，夹杂着狂喜。
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情绪，此刻却无比和谐地统一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他们看着林舒薇那并不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眼神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们知道，跟着这样一位既有铁腕，又有仁心的主事人，他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但所有人都明白，今夜之后，青山作坊，将彻底告别它的草创时代，迎来一个崭新的、纪律严明的、高速发展的……铁血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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