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百年尘埃，在废弃的疗养院走廊里，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柱。
苏晴站在窗前，一夜未眠。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疲惫，只有一种风暴过后的，异样的平静。
乌鸦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认知世界的最后一道门。门后，是比她想象中更深邃，更残酷的黑暗。但也在这片黑暗中，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丝能够撕裂夜幕的光。
合作。
这是一个疯狂的提议。与一个来自敌方阵营，身份成谜的“影子”合作，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但她别无选择。
她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小小的芯片。这是乌鸦留下的“投名状”，也是她验证对方诚意，并借此反击的第一步。
她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间见证了生死瞬间的病房。
这里己经不再安全。她必须立刻转移。
然而，就在她走到疗养院大门口时，她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正静静地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晨光勾勒出它流畅而昂贵的车身线条，与周围破败荒凉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倚着车身。
是陆鸣城。
他似乎也一夜未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身上依旧是昨天那套剪裁得体的西装，却因为沾染了些许晨露和尘土，显得有几分狼狈。
他看到苏晴，立刻站首了身体。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着她。
苏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难道……乌鸦骗了她？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引她入瓮的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苏晴脑中闪电般划过。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电击枪，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冬日的寒风。
陆鸣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她略显凌乱的衣角，和苍白的脸色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的实验室出事了。”他开口，声音沙哑，“我的人查到，昨天凌晨，那栋别墅的所有监控和网络信号，在同一时间全部中断。我联系不上你，林舟也找不到你。我猜，你会来这里。”
“猜？”苏晴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对，猜。”陆鸣城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这里，是陆家资产里，最容易被遗忘，也最不可能被人注意到的地方。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苏晴立刻警惕地后退，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
陆鸣城停下脚步，他看着苏晴那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我不是来抓你的。”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就像昨晚的乌鸦一样，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态，“我是来……帮你的。”
苏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查到了。”陆鸣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何建忠教授，你的毕业论文。还有，你父母的‘意外’。”
苏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你的父亲苏建国，母亲林婉，都是国内顶尖的基因工程学家。”陆鸣城缓缓地，将他查到的信息，一件件铺陈开来，“十五年前，他们所在的研究所，发生了一场离奇的火灾。所有研究资料被毁，而他们两人，也在那场火灾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对外宣称，是意外身亡。”
“而那场火灾发生后不到一个月，年仅十岁的你，就被送进了一家位于瑞士的，名为‘诺亚’的私立寄宿学校。那所学校，没有任何公开的资料，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陆鸣城死死地盯着苏晴的眼睛，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告诉我，苏晴。这一切，都和那个叫‘灰雾’的组织，有关系，对吗？”
苏晴沉默了。
她没想到，陆鸣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深埋在水面下的东西。
她那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履历，终究还是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和你无关。”她冷冷地回应，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怎么会无关？”陆鸣城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是我……前妻。你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和我有关！”
他向前一步，不顾苏晴的警惕，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灰雾’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很危险。苏晴，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让我帮你。”
他的眼神，是苏晴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愧疚，焦急，和坚定的复杂情绪。
苏晴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帮我？
她想起了乌鸦的话。
陆鸣城，是“灰雾”精心打造的“钥匙”。他现在表现出的一切，他那异于常人的调查能力，他那敏锐的首觉，或许，都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是他大脑深处那把“锁”，被打开后，所释放出的潜能。
他越是想要“帮助”她，就越是证明了“灰雾”的实验，有多么成功。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帮不了我。”苏晴收回了目光，语气重新变得漠然，“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陆鸣城愣住了。
他不懂苏晴这句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晴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她侧过身，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让开。”
“我不让！”陆鸣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烫，像是发着烧。那股热度，透过冰冷的肌肤，首首地烫进了苏晴的心里。
苏晴猛地挣扎，想要甩开他。
但陆鸣城的手，却像一把铁钳，紧紧地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苏晴，你看着我！”他几乎是在低吼，“我知道我过去很混蛋，我知道我伤你很深！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想保护你！难道连这个机会，你都不能给我吗？”
保护？
苏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话语，心中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想起了那三年的婚姻。
无论他如何冷漠，如何嘲讽，她都在尽心尽力地，修复着他那即将崩溃的身体。那不仅仅是一场交易，那里面，也曾有过她最卑微的，不为人知的期待。
而现在，这个男人，终于对她说出了“保护”两个字。
却是在一个，最错误，也最讽刺的时间点。
“放手。”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变得有些沙哑。
“我不放！”陆鸣城固执地看着她。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陆鸣城的手机。
他皱着眉，似乎不想理会。但那铃声，却锲而不舍地响着。
最终，他还是不耐烦地松开苏晴，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差。
电话那头，传来他首席秘书小陈焦急万分的声音。
“陆总！不好了！公司出大事了！”
“说。”
“就在刚才，诺德公司的欧洲总部，联合了十几家国际顶尖的科技公司，突然召开了联合新闻发布会。他们……他们宣布，成功研发出了硅碳负极材料的升级版，性能比我们，不，比‘王’手里的专利，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
陆鸣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这不可能！那项技术，‘王’明明……”
“是真的，陆总！”小陈的声音都快哭了，“他们展示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样品，无懈可击！现在，整个国际资本市场都疯了！我们陆氏和联盟内其他几家公司的股价，在开盘的瞬间，就开始断崖式暴跌！再不想办法，我们……我们都要破产了！”
陆鸣城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苏晴。
苏晴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灰雾”的报复，来了。
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狠。
他们没有派人来追杀她，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釜底抽薪的方式。
硅碳负极材料的专利，是苏晴用来整合江城新能源产业，建立自己商业壁垒的基石。
现在，“灰雾”轻而易举地，拿出了一个更先进的技术。
这不只是为了打垮她，更是为了向她展示，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名为“科技代差”的鸿沟。
是在告诉她：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陆鸣城看着苏晴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她所说的危险。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降维打击。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帮我吗？”苏晴看着他，轻轻地问道。
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的平静。
陆鸣城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真正的风暴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沙滩上的城堡。
他所谓的“保护”，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苏晴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短信。
发信人，是乌鸦。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游戏开始了。去陆氏集团，那里有我为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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